第六十九章 南来的风与北望的眼-《风起于晋室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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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耕的忙碌暂告一段落,龙骧峪内外的新垦田地上,嫩绿的禾苗破土而出,给这片饱经战火与苦难的土地带来了勃勃生机与希望。然而,镇守使府内的气氛,却并未因这盎然的春意而变得轻松。

    王栓带回来的南方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

    “确认了,”王栓的声音带着连日奔波的沙哑,但语气十分肯定,“那支乞活军,约一千二百人,由李恽、薄盛两个头领率领,老弱妇孺约占三成,目前已越过王屋山,进入了上党郡南部地界。他们沿途攻破了两处废弃的坞堡暂歇,但并未像传闻中那样大肆劫掠,似乎在寻找一个可以长久落脚的地方。”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信息:“根据他们目前的路线和抓来的向导口供判断,其下一步方向,极有可能是向北,进入我并州西河郡地界。预计最多十日,其前锋就可能抵达我龙骧军镇南部边缘。”

    地图在桌案上铺开,胡汉、张凉、李铮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南面那片与西河郡接壤的区域。那里丘陵起伏,散落着一些早已荒废或力量弱小的坞堡,几乎是不设防的地带。

    “乞活军……”张凉眉头紧锁,手指敲击着地图,“某早年从军时听闻过他们,为求活命而聚,打仗悍不畏死,但军纪涣散,时而降胡,时而抗胡,亦兵亦匪,难以预料。这一千多人,若真是冲着我们来的,虽不及刘虎石勒势大,但也是个大麻烦。”

    李铮面露忧色:“春耕刚毕,府库粮草虽因缴获和春粮接续略有盈余,但支撑我们现有军民已属不易,若再收纳或应对这一千多张吃饭的嘴,恐怕……而且,其心难测,若引入腹地,恐生肘腋之变。”

    胡汉沉默地听着,心中飞速权衡。乞活军,是这个时代流民武装的典型代表,是绝望环境下的产物。他们既有被压迫者的反抗性,也有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的破坏性。处理得好,或许能成为一股助力;处理不好,就是引狼入室,甚至可能引发与周边势力(包括潜在的晋室力量)的误会。

    “不能让他们轻易进入我们的核心区域,”胡汉最终开口,语气坚决,“但也不能一味驱赶,将其彻底推向敌人,或逼得他们狗急跳墙,祸害周边乡里。”

    他指向地图上一个位于龙骧军镇南部边界,靠近汾水支流的地点:“这里,‘黑风坳’,地势相对平缓,但有水源,且距离龙骧峪有足够缓冲。张司马,你即刻率领五百步卒,携半月粮草,前往黑风坳建立营寨,扼守要道。不必主动攻击,但需严阵以待,展示我军军容与决心。”

    “李长史,从库存中调拨一批粮食,数量不必多,够他们千余人两三日食用即可,运往黑风坳。同时,准备一批我们淘汰下来的旧兵器和部分农具。”

    张凉和李铮都有些不解地看着胡汉。

    胡汉解释道:“示之以威,怀之以德。先让他们知道我龙骧军并非软弱可欺,有决心也有能力保卫家园。再送上一份‘礼物’,表明我们知晓他们生存艰难,并非一味敌对。粮食是善意,旧兵器农具是暗示——若有诚意,可为我们协防或垦荒,换取生计,而非劫掠。”

    “王司丞,”胡汉看向王栓,“挑选机敏且口才好的手下,随军行动。待两军对峙时,设法与李恽、薄盛接触。告诉他们,龙骧军镇愿与所有抗胡保民的势力交好,但绝不容忍劫掠与破坏。若他们愿意遵守我龙骧规矩,可划拨黑风坳附近荒地供其垦殖,并可按功绩换取粮饷兵甲;若心怀不轨,鹰嘴涧便是前车之鉴。”

    这是一种有限度的接触和试探,既保持了安全距离,又留下了合作与吸纳的可能。众人细细品味,都觉得在目前形势下,这已是较为稳妥的策略。

    “那北边……”李铮提醒道,“石勒和刘虎,绝不会坐视我们与乞活军接触不管。”

    “没错,”胡汉目光转向北方,“石勒是枭雄,最善抓住机会。我们南面应对乞活军,他很可能趁机有所动作。王司丞,北面的监视不能有丝毫松懈,尤其要盯紧石勒的动向,看他是否会分兵南下牵制,或是与其他势力勾结。”

    就在龙骧军镇紧锣密鼓地应对南方新出现的威胁时,北方的离石之地,石勒的大帐内,也并不平静。

    刘虎依旧每日叫嚣着要报仇雪恨,但石勒的心思已经飞得更远。他收到了南面乞活军北上的消息,也探知了龙骧军镇的频繁调动。

    “胡汉……果然不是池中之物。”石勒对麾下心腹夔安、孔苌等人说道,“如此快就稳住了阵脚,还能分出精力应对南面的流寇。他派兵前出布防,而非闭门死守或仓促接纳,此乃深谙兵法‘先为不可胜’之道。”

    “将军,这可是好机会!”孔苌眼中闪过厉色,“我军新得北地一些部落依附,兵力已恢复大半。不如趁其南顾,发兵猛攻龙首关,或可一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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