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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牢中毒气 文 / 一襟晚照

    现在想起来,谢汝嫣那天穿的衣服,事先肯定已经被人注意到,让小玉兰儿也换上了和她颜色款式相似的戏服。

    阮傲那边,他头脑简单,性子冲动,而且又好勇斗狠,很容易被人利用。只要找个人来把他灌醉,再加上怂恿刺激他一番,比如说跟他打赌谁能睡了小玉兰儿之类,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阮傲不是自己逃走,也不是藏在阮府,应该是被幕后者藏起来了。谢汝嫣险些当众被阮傲强暴,太子府的人必然愤怒,这时抓不到人,肯定会怀疑是阮府包庇窝藏了阮傲。

    但一般正常人都会等到第二天搜查文书下来,搜过阮府之后,就知道阮府到底有没有藏人,反正也只是迟一天而已。

    只有不正常的人,才会连这一天的耐心都没有,当天半夜就潜入阮府,丧心病狂地在整个府邸纵火,烧死满门几十口人。

    太子府里,正好就有这样一个“不正常”的人,谢渊渟。

    只有宁霏等人知道谢渊渟最真实的状态,京都外界,甚至包括太子和太子妃在内,都只以为谢渊渟“正在恢复,但还没有完全正常”。

    现在这个被蓝夙的灵魂占据了身体的谢渊渟,对谢汝嫣自然也是有感情的,但远不会疯到因为她去灭阮家满门。而以前那个真正的谢渊渟,人人都知道他跟谢汝嫣的姐弟关系十分要好,为了谢汝嫣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样一来,纵火的犯罪动机就顺理成章,令人信服。

    谢渊渟在阮府着火的时候一直待在太子府内,太子府的人不能作为证人,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明,但却有他的大批目击者。即便提出是易容者假扮成他的样子所为,如果找不到证据的话,也很难洗脱嫌疑。

    “你现在立刻赶往九重门。”宁霏低声对执箫说,“把那边能调动的高手全部调过来,潜伏进京都。皇宫中、朝廷上和衙门牢狱里埋的眼线密探暗桩,统统都联系上,让他们随时待命。”

    她有预感,这次事件不是靠着一般方法就能解决,做好准备以防万一,总是有必要的。

    第二天,阮府纵火灭门案沸沸扬扬地传开,果然震动了整个京都和朝廷。

    因为案子实在太大,嫌疑人又是堂堂皇孙,建兴帝第二天就直接在皇宫里御审了阮府灭门案。

    太子府众人,阮府火灾中的全部幸存者,以及阮府周围目击谢渊渟的邻居和路人,都被带进了龙泉宫大殿。

    看到纵火犯的一共有十二人,对其特征描述完全相同,其中七人并不认识谢渊渟。看见谢渊渟正脸的是阮家的两个侍卫和一个庶女,但他们看见的时候都隔着一段距离,而且夜晚光线较暗,只是到“能认出来”的程度而已。

    太子上前道:“儿臣认为是有人易容假扮成渊渟的样子,故意让目击者看到,好把这个纵火灭门的罪名栽到渊渟身上。甚至连前面兰阳险些被阮家长子强行玷污一案,恐怕都是有人蓄谋而为,为的就是挑起太子府跟阮家的矛盾,为陷害渊渟制造条件。求父皇明察。”

    建兴帝已经从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那里基本上了解了案情,又把目击证人一一询问了一遍,也有些犹豫不决。

    从作案动机来说,阮傲当众强暴谢汝嫣,的确算得上十分严重,一个弄不好就是彻底毁了谢汝嫣的一辈子,太子府的人完全有盛怒和愤恨的理由。阮府窝藏阮傲,谢渊渟跟谢汝嫣姐弟感情深厚,一时愤怒之下,确实有可能闯入阮府纵火,泄愤报仇。

    但谢渊渟从小到大,虽然疯疯傻傻到处胡闹,大的是非观念还是有的,杀人放火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做过,否则建兴帝也不会真的纵容他这么多年。

    如今太子一派和庆王一派正处于对峙状态,会不会真是庆王一派为了陷害谢渊渟,处心积虑地策划了这么一桩大案,把罪名栽到谢渊渟的身上?

    “既然现在双方证据都不够充足,朕一时也无法决断。”建兴帝说,“这样,太子府既然认为是有人易容陷害小七,朕给你们时间寻找证据,由五城兵马司协助和监督。但在找到证据证明小七的清白之前,小七必须关在刑部大牢,总得给阮家灭门案一个交代。”

    太子略微松一口气。建兴帝没有直接定谢渊渟的罪名,那还有转圜的余地,这纵火导致五十几口人死亡的罪名,要是真判下来的话,绝对不是流放多少年能够解决的,判处斩都是看在谢渊渟是皇孙的份上往轻了判。

    关在刑部大牢里还好,建兴帝也没有限定只给他们多长时间,这世上没有天衣无缝的栽赃陷害,他们肯定能找出证据来。

    谢渊渟被转到了刑部大牢,太子府众人回去,立刻开始寻找证据。

    ……

    庆王府。

    阮茗得知阮家一夜之间满门全灭,犹如巨大的晴天霹雳,无法接受这个可怕的噩耗。

    虽然阮家人因为她的容貌,从小对她并不算多重视,但她父亲也就是阮侍中是个地道的文人,没有那么势利刻薄,对她的才华还算欣赏,也有疼爱她的时候。她的姨娘尽管经常叹息她长成这个样子,有时还会抱怨她没用,但倒也没有苛待过她,亲生母亲该做的都会为她做。

    她在一个身为庶女很常见的家境里长大,不是家里宠着捧着的小公主,但也不是被人作践的凄惨可怜的小白菜,只是因为容貌而多受了一些歧视而已。对于阮家和家人,她都有很深的感情。

    现在阮家一夜之间被灭,她的父亲、姨娘、兄弟姐妹,尽数葬身火海,她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任何亲人了。

    无论阮傲对谢汝嫣做了什么,都只是阮傲一人需要承担责任,阮家五十几口人犯了什么错,凭什么要把债算到这么多无辜的人身上?

    阮茗一病不起,接连两天水米不进,庆王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

    “本王知道你悲痛,但你也不能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庆王让人端了清粥小菜到她床前,“谢渊渟的罪名还没有判下来,你只有振作起来,才能看得到他的下场。”

    阮茗没有动,眼里一片黯淡悲凉的灰色,苦笑了一声。

    “无论他是什么下场,阮家都已经没了……”

    “但你还有庆王府。”庆王亲自舀了粥送到她的嘴边,“还是说,你一直都没有把庆王府当做自己的家过?”

    夫君这般屈尊降贵,阮茗也不好再拒绝,但没好意思真的让庆王喂她吃饭,自己把碗筷接了过来。

    “不,妾身既然嫁到了庆王府,自然是属于夫家的人。”

    可是……一般女子就算是出嫁了,后面还有娘家,而她的娘家已经不复存在。

    她在这世上唯一剩下的依靠,就只有庆王府。

    ……

    太子府这一边。

    尽管建兴帝给了机会,但这证据却不是那么容易找到。对于谢渊渟的陷害,起因是从阮傲和谢汝嫣这桩事件开始,但阮府的人几乎全部都死了,阮傲不知所踪,无从查问。只能从清音阁那里着手。

    宁霏去了清音阁,召集清音阁的众人查问。阮傲那天是跟另一个公子哥儿一起来的,跟阮傲一起喝酒,打赌阮傲能不能睡到小玉兰儿的,都是这个公子哥儿。后来阮傲开始闹事之后,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趁乱消失了,一直没再出现过。

    但一问之下,才发现清音阁竟然谁也不认得那公子哥儿是京都哪家的人,只以为既然是跟着阮傲一起来的,应该也是个权贵世家的少爷。

    京都遍地都是多如牛毛的富贵人家,像这样的公子哥儿少说也有百八十个,清音阁不认得人很正常。

    但宁霏让众人描述出那人的外貌特征,让五城兵马司去查过之后,仍然查不出那人的身份,他似乎就是莫名其妙从阮傲身边冒出来的。

    突破口应该就是在这个人身上。五城兵马司也发现了疑点,在全大元发出通缉令,抓捕此人。

    宁霏仍然没有闲着,又去调查那天夜里阮府起火的经过。

    阮府只剩下一片被烧焦的废墟,尤其是那些火势起来的地方,被烧得一干二净,几乎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宁霏只能一个个地去询问阮府活下来的那几人和周围的街坊邻居,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的线索来。

    尽管谢渊渟只是被关在刑部大牢中,但她还是有种极其不安的感觉,仿佛他在里面多待一天就多一分的危险。要不是外面需要她去寻找证据还谢渊渟的清白,她自己恨不得也进刑部大牢去,陪着谢渊渟。

    太子和太子妃也同样放心不下,建兴帝没说过不准探视,他们就一天一趟地去刑部大牢看谢渊渟。

    谢渊渟在大牢里的待遇还算是好的。毕竟身份是皇孙,而且只是有嫌疑而已,罪名还没有定下,大牢里的狱卒们都是人精,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为难谢渊渟,平白得罪太子府,要是谢渊渟最后恢复清白出了狱,那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他们。

    所以谢渊渟在大牢里有一个单独的干净牢房,一天三顿吃得比牢头都好,还有太子妃送进来的饭菜点心。狱卒们被太子妃塞了一大叠的银票,在他的牢房前轮流换班,说是看守,其实就是伺候的。他在里面需要什么说一声就行,能送来的都会送来,坐牢跟软禁没什么两样。

    太子妃隔着牢门给谢渊渟递进来一个大食盒,看见牢房角落里那个小小的炭炉,有些不满:“你们就不能给换个大点的炭炉吗?今天外面又下了雪,这牢房里面这么冷,人都被冻坏了!”

    狱卒赔笑道:“太子妃误会了,不是我们不给换,是这牢房里长年空气不流通,不能烧太多炭火,否则暖和是暖和些,但肯定比现在更憋闷难受,气味也不好闻。”

    太子妃无奈,把带来的一条黑貂皮大氅给谢渊渟:“多穿点,夜里会更冷。”

    “这个没关系。”谢渊渟内功深厚,寒冷对他来说确实不是问题,“下次送吃的来,送那些能长时间存放的,水也多送点,以防万一。”

    这两天里,谢渊渟除了太子妃送进来的饭菜以外,大牢里的水和食物一口都没有动过,不是所有的毒药都能辨认得出来,哪怕是被狱卒试过的都不能放心。

    他现在没有自由,处于任人宰割的状态,要是有谁想要对他下手,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刑部大牢里他安插了人进去,那么庆王一派同样也能安插人进来,这里的狱卒一个都不能相信。

    太子妃十分心疼。她一天只能来一次,这大冬天的,饭菜即便是放在食盒里面也会很快凉掉,也就是说谢渊渟一天里面有两顿都只能吃冷的。但又的确不得不如此,牢房里面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尽量小心谨慎。

    “水太凉,我下次给你再带点酒过来,至少暖和点。”

    刑部大牢规定,每次探视不得超过一刻钟时间,太子妃只待了一会儿就不得不回去。

    冬天的下雪天里,天色暗得很快,大牢中光线昏暗,走廊里申时就已经点上了火把和油灯。

    谢渊渟所在的这片地方,关的都是一些罪行最轻的囚犯,不像重犯区那么混乱吵闹,经常起斗殴冲突。到了深夜里众人睡下,整条走廊寂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墙上火把的光芒映照着一个个牢房,巡逻的狱卒走过去时偶尔响起拖拖拉拉的脚步声。

    谢渊渟那个牢房在走廊的入口处,隔壁和对面的几个牢房,从墙壁高处的小窗口里,同时无声无息地吹进了一股极淡的轻烟。

    这些牢房里的囚犯,都是因为琐事而进来的,一般就关个三五个月。大元半年以上的刑期才会判成流放,不然去西北来回路上都要走两个月,流放时间太短没有意义。

    夜深人静,囚犯们早就都已经睡着了,没有任何察觉,仍然睡得很沉很死。

    谢渊渟这两天即便睡觉,也只是处于随时都能醒来的浅眠状态,那股轻烟的味道虽然极淡,但他在睡梦中闻到的时候还是直觉地感到了不对劲,一惊之下,猛然睁开眼睛。

    “来人!”他从地上翻身而起,高喊起来,“牢房里进毒气了!”

    他的声音清晰响亮地回荡在牢房和走廊里,但连喊了数声,本来应该在走廊上来回巡逻的狱卒,竟然一点回应都没有。

    谢渊渟撕下一条被单上的布料,用水浸湿了捂住口鼻,冲到牢房栅栏前面。他对面的几间牢房里,一众囚犯仍然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睡觉,他刚才那么大的喊声,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吵醒。

    这只能说明,这些囚犯和狱卒,可能再也醒不来了。

    谢渊渟不再喊叫,因为高声大喊大叫只会加快呼吸的频率,吸入更多的毒气。他立刻坐下,闭目静息,运起了龟息功。

    但无论武功多高,人都不可能在没有氧气的情况下生存,比如说扎进水里一两个时辰不出来之类,那只是话本子上的夸张说法。所谓的龟息功也不是完全不呼吸,只不过是尽量减少呼吸频率,放慢体内新陈代谢,减少需要的氧气消耗而已。

    牢房窗口外的毒气还在不断地弥漫进来,从刚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毒倒了整条走廊上的人来看,这毒气的毒性极为猛烈。

    谢渊渟之所以中毒比其他人都迟,是因为他内功深厚,本来就不像普通人那么容易中毒。但顷刻之间,他也开始觉得脑袋发晕,全身的力气像是开了闸的池水一样飞快地流失,四肢百骸都仿佛失去了知觉般不听使唤,意识也在渐渐地模糊。

    “殿下!殿下醒醒!”

    一个急切的喊声传来,还有哗啦啦的钥匙开锁的声音,谢渊渟靠着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竭力睁开眼睛,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在了牢房的地上。模糊的视野中,是一个狱卒模样的人,正在飞快地一把一把试钥匙,打开牢房的大门。

    “殿下!保持清醒!不能睡过去!”

    那人终于打开了牢门,冲进来把谢渊渟拉到背上,一见谢渊渟又开始缓缓地闭上眼睛,他直接拔出了一把匕首。

    “殿下,得罪了!您现在千万不能睡!”

    他一匕首刺进了谢渊渟的左手手臂,疼痛之下,谢渊渟果然清醒了几分。那人飞快地带着谢渊渟出了这条走廊。

    刑部大牢分成好几个相互不连通的部分,毒气还没有弥漫到其他地方,那狱卒带着谢渊渟一出去,外面的其他狱卒看见了他们,顿时大惊,纷纷拔出刀来。

    “你们干什么!……快来人!有人逃狱了!”

    “轻犯牢房那边有毒气漫进来了!”那狱卒大喊道,“里面的狱卒和囚犯们都已经被毒倒了!七殿下也中了毒,快叫个人立刻去太子府通知七皇孙妃!不然七殿下要是在这大牢里中毒身亡,我们都得掉脑袋!”

    他的最后一句话很有威慑力,对面那些狱卒们本来还不相信,有一个牢头进轻犯牢房那边看了一眼,立刻吓得倒退出来,对两个狱卒大吼。

    “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太子府禀报!”

    两个狱卒狂奔而去。那个救谢渊渟出来的狱卒没有去管已经乱成一团的刑部大牢,把谢渊渟移到了远处通风的地方,扶着他坐下,立刻开始运功帮他抗毒。

    这狱卒就是九重门安插在刑部大牢里面的人。他原本是在重犯区当狱卒,宁霏之前让执箫跟他联系过,告诉他谢渊渟被关在了轻犯区,所以他一直在留意关注谢渊渟这边,才能及时发现轻犯区被人放了毒气,救谢渊渟出来。

    轻犯区的毒气很快开始扩散出来,因为几乎闻不到味道也看不见形迹,不知道厉害的狱卒们靠得太近,又倒下了好几个。

    众人又急又怕又慌张。不能丢下重犯区那边的囚犯们不管,任由他们被毒死在里面;但又不能就这么直接把他们放出去。狱卒们忙着给囚犯一个个带上枷锁,把他们从牢里拉出来,整个刑部大牢乱成一团。

    宁霏等人在太子府那边收到消息,立刻带上了解毒的医药,赶到刑部大牢附近。

    谢渊渟已经被转移到了不远处的刑部衙门里面。他看上去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脸色体征什么的都正常,就只像是特别困的时候,昏昏欲睡醒不过来的样子。

    但宁霏一探他的脉搏,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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