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章 夫君 文 / 郁桢

    先帝的百日在即，作为先帝的嫔妃大家都要去送先帝的棺椁入地宫。

    这些日子来，经过几方的商量议定，最后拟定了章程。钦天监给算的吉时是在二月二十八的卯初，他们二十七下午就得出发前往停灵的静庄。

    李微带领着嫔妃、公主以及王妃、郡主等命妇们去寿皇殿祭拜。

    祭祀完毕，各自坐了车出了宫，往静庄而去。

    李微素顶的马车上，跟前是兰蕙和晴香，她把淑嘉也带在跟前。

    “我听你奶娘说你最近在跟着六公主在学写字？”

    “嗯，六姐姐说愿意教儿臣。”

    “那你会写几个字呢？”

    “回母后，儿臣会写‘人’，还会写‘一’，六姐姐说再过阵子教我《三字经》……”

    淑嘉的声音软糯俏丽，很是可爱。

    在那个时代这么大的孩子也该上幼儿园了，皇子们开蒙早，三岁就要进学堂，但对皇女们的教育却相对要滞后许多。读的也都是那几本启蒙书，接受不了更深层次的教育。女孩子还是得多读书才好。

    李微让淑嘉坐在她的腿上和她道：“等忙过了这一阵，再过几天，我让你和姐姐们一道读书，会请专门的先生教你们，和你的那些哥哥弟弟一样的上学，你说好不好？”

    淑嘉听了这话，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李微看，似乎有些不相信李微说的话。

    李微笑着揉了揉淑嘉的脸蛋柔声道：“我难道还哄你不成？是真的想让你们多读点书。你喜欢读书吗？”

    淑嘉仔细的想了想才点头说：“喜欢，姐姐们说读书可好玩了。”

    公主们多多少少都会读点书，至少要会念女四书，但要说做高深的学问是基本不可能，到是淑嘉他们有个姑姑是个才女，通音律，擅丹青，也会作诗，又生得是个美人，嫁给了一个镇国将军家的嫡子，婚后夫妇和顺，后来发生战乱镇国将军父子领兵打仗，最后父子都战死沙场，公主刚嫁过去一年就守了寡，后来从族亲中过继了一个孩子。

    宫里如今只住着五位公主，真要开班的话人也不够，她琢磨着要不要给公主们找一些伴读进来。

    一路上李微都在想这事。在路上走了有将近三个时辰，总算是到了静庄。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车子停了下来，宫女搀扶着她下来了。

    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但行事有章法，也不显得吵杂和凌乱。

    后妃和公主们先到偏殿歇脚，几位王妃也到跟前来奉承。

    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到，正殿里的管事便来传话。

    “启禀太后，一切都已经妥当，可以过去祭拜了。”

    李微听说便道：“那好。”她起了身，兰蕙和晴香赶忙上前来搀扶。众嫔妃和命妇们也都起来了。

    李微走在前面，前往正殿祭拜。在回廊上的时候与赵骞相遇了，赵骞垂着脑袋，恭恭敬敬的与李微行了一个礼。李微点点头，便与赵骞擦身而过。

    及至正殿，有一班皇家寺庙里过来的僧人正在跟前诵经替先帝超度，先帝的棺椁就停在大殿的正中，掩映在层层的白色帷幔中。

    李微上前拈香，奠酒，接着便是跪拜。她的目光穿过了帷幔的缝隙向那棺椁看了一眼，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夫君，那个对她有恩却并无爱的夫君。她只是他百花园中一朵孤零零绽放的一朵小花而已。现今她一身尊荣也都是那个男人给她的，但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的幸福，这种身份最后成为了一种累赘。

    伴随着声声的佛号，李微想起了熙康十一年二月入宫的那天，她一入宫就被安置到了昭阳殿。一入宫就被封为如嫔。那天直到深夜她也没有看见过自己的夫君。第二天一早便去给皇后请安，那时候的大姐身体时好时坏，但第二天面见她的时候，她还是当着一干人等给足了自己的脸面。

    进宫后第七日，皇帝终于光临了昭阳殿。初次侍寝的她战战兢兢地，生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惹恼了皇帝而牵连上家人。

    那天晚上他来之前似乎就小喝了几杯酒，她清楚的嗅见了他衣服上的酒气。

    现在回想起来皇帝那天并没怎么说话，她去沐浴更衣的时候他就在寝房里看书，等到她沐浴完毕回来时，他已经靠着床板睡了，书落在了脚下。

    后来两人躺在了一张床上，宫女移去了烛火，周围变得漆黑一片。明明在这之前嬷嬷就教导过她皇帝要召她侍寝的时候该怎么做，但事到临头她还是紧张害怕得要命。可后来皇帝始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反而和她说起了姐姐的病，说起了年幼的太子。从皇帝的语气中她可以体会出作为一国之君也有万般的无奈。

    到后来皇帝就睡着了，伴着他阵阵的鼾声，李微却怎么也睡不着，在黑夜里睁着眼睛捱了一晚上。

    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没有甜言蜜语，更没有旖旎缠绵的的场景。

    自那晚后，一直到年底皇帝再没有进过昭阳殿。大姐去世后，皇帝说要为大姐持服一年，还曾被大臣谏言过，但他却坚持下来了，一年里他都没有招幸任何的嫔妃。直到过了周年才渐渐的恢复以前。那时候内阁建议他再另立中宫，但他却没有答应，她的份位已经从嫔进到了良妃。册封为妃的那天晚上他第二次来到了昭阳殿。

    两人依旧是各自盖着被子说话，说得最多的还是她那位大堂姐。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才告诉自己，说自己说话的声音和大姐有几分相似。

    往后的几年里，她充当的只是大姐的声音而已。他怕自己寂寞将成嫔的女儿抱来给她抚养，又让伏光认她做养母。后来又给了她贵妃的待遇，一直到熙康十七年秋，她已成为了皇贵妃，但最终也没做成他的皇后。

    大姐走后的几年里，皇帝一直都在缅怀着她，为大姐写诗，描她的肖像。她见证了一代帝后的深情，到底情深不寿，也没几年的光景皇帝也染了病，直到皇帝临终前口中念叨着的也是大姐在家时的乳名。

    李微再次向那棺椁看去，你们的深情原本与我无关，可为何偏要把我给搅合进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