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 谁傻谁知道 文 / 姒锦

    回到申城，池月不意外会见到了董珊。

    只是没想到，她会等在乔东阳的小木屋门口。

    就像于凤在月亮坞的村口等候一样，在初冬萧瑟的凉风里，董珊站成了一种母亲的姿态，目露慈爱，婉丽带笑，淡淡的温柔，抚慰了静谧的小屋。

    “董姨！”

    池月朝她一笑。

    董珊也微笑，姿容素雅。

    这个女人身上的变化清澈可见。

    在她搬离了她和乔正崇的家，住进那个属于她的小房子，支起了她的画架，穿起了她喜欢的裙子之后，她就变成了董珊，而不是乔正崇夫人，少了怯懦与小心翼翼，整个人都亮丽起来。

    池月心里那句“你最近过得还好吗”不用再问。

    一眼就可以看出，离开乔正崇，董珊过得很好。

    反观乔正崇，从池月了解的信息看，他日子一塌糊涂。

    内忧外患，愁白了头。小情人要是省事还好一点，否则，有他的痛苦在后面。

    所以，池月突然得出一个很主观很私人的结论——

    女人离开一个男人或许会痛苦一阵子，但只要站起来就可以凭自己的努力得到幸福。而男人失去了一个好女人，可能就是一辈子，跟谁在一起都得摔跤，走哪儿摔哪儿……

    董珊走过来帮池月拎行李箱，“以为你们会吃个饭再回来的，没想到这么早。”

    乔东阳看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睨了猴子一眼，没说话。

    侯助理尴尬地笑说：“昨天我刚好碰到董姨，问起你们，说今天回申城，董姨就说来看看。”

    乔东阳不吭声。

    池月看了乔东阳一眼，轻轻拖住他的手，笑盈盈地说：“正好，我都想董姨了呢。不过，话又说回来，猴子你不是天天在公司里忙么，在哪儿碰到董姨的？”

    侯助理：“我姐的女儿在董姨的培训班学画画。”

    “是董姨的学生？”

    “是啊，你说巧不巧？”

    “巧！”

    董珊笑：“你侄女挺乖的，有天赋。”

    “她也很喜欢董老师呢，说董老师脾气好，对小朋友好，画也画得漂亮。昨天还拿了一副董老师的画回家献宝来着。”

    时光在变，猴子放彩虹屁的本质没变，不管跟谁在一起都能把对方说得舒舒服服。

    董珊眉开眼笑，“你这张嘴啊，就是会说话。”

    停了停，她突然笑问：“昨天和你一起来接孩子的姑娘，是你对象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炸弹似的投向池月。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望向侯助理。

    侯助理头皮隐隐发麻，一个单身汉谈女朋友明明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可是，他就是莫名其妙虚得慌。

    “不是对象，我姐单位刚来的小姑娘，跟我姐关系近，然后吧……我姐昨儿托人家接孩子，又让我去。我姐是有些想法，可还不知道人家姑娘怎么想呢。”

    董珊本是随意一问，侯助理的回答明显有点多。

    “是吗？”董珊目光有笑：“小姑娘挺不错的，漂亮，大方，好好争取啊。”

    侯助理尴尬地笑笑，嘴上称是，赶紧换了话题。

    “乔先生，你家里都没菜吧？我去买点？”

    乔东阳看他一眼，嗯声，猴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进了大门，董珊并没有发现池月的异样，而是欣赏地看着她和乔东阳的小院子。

    “以后你们要是外出，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们打理院子。猴子工作忙，做这么多事，会力不从心的，我是个闲人。我也挺喜欢这儿的。”

    乔东阳不吭声。

    池月笑眯眯地说：“好呀。”

    截至目前，董珊和乔正崇还没有正式离婚。

    大家都知道，乔正崇嘴上横，心里怂。他其实不想离，找各种理由拖延时间，董珊大概是心死了，看淡了，由着他去折腾，不理不睬。

    池月很欣赏她现在的姿态，很有些内秀矜贵，于是便热情地和她拉起家常。

    圈子只有这么大，她们的话题很难绕开乔家和乔正崇。

    董珊可以不理会乔正崇，但是对乔东阳，这个十几年来一直被她当成儿子的人，她没有办法做到漠不关心。

    “有没有收到通知，案子什么时候开庭？”她问。

    乔东阳说：“王律师说，可能在月底。”

    月底，还有半个月。

    董珊神色一松，“有几成胜算？”

    乔东阳说：“一成和九成的几率，没有本质区别。”

    董珊：“……”

    话题终结者。

    池月发现，乔东阳这个人说话很欠揍，除了面对她，无论是谁，他似乎都没有耐心讲太多话，言简意赅说完，拉倒。

    好在董珊并不在意他的态度。

    她叹息说：“不管怎样，只要能解决下来就好。对你来说，拖的时间越长越麻烦。”

    乔东阳嗯一声。

    突然，他抬起头，难得主动地询问董珊。

    “你和他联系了吗？”

    他？

    董珊目光流露出暗色。

    她笑笑，摇头，“没有。听别人说，那个孩子快出生了。”

    乔东阳目光一沉，“你愿意她生出来吗？”

    董珊一怔，然后，笑了，“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有。”乔东阳认真看着她，抿了抿唇，“只要你说你不同意，他就不会生。”

    董珊目光沉了沉，慢慢捋头发。

    “你太看得起我了。”

    在乔正崇的世界里，她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

    更何况，孩子都快要出生了，她不同意？

    她算哪根葱呢？

    董珊低头喝水，借以掩饰内心波澜起伏的情绪，“我只盼着他得偿所愿，生个老幺儿。然后一个开心，就大发慈悲地放过我。”

    这个年纪的人，不到万不得已，不愿意上法院打官司闹离婚，能走协议和平分手，是董珊现在最大的心愿。

    ~

    池月第二天去了昊光。

    遇到的工作人员都非常热情，穿着打扮也很正常，不是池月臆想的奇装异服。

    郑西元在办公室里等她，跟他坐在一起的还有一男一女。

    女孩儿背对着池月，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眼睛就亮开。

    “池姐，你来了——”

    池月微微一笑，“好久不见。郑茜！”

    在《星空行者》比赛期间，郑茜曾经做过池月的小助理。那个时候，郑西元介绍说是他的妹妹，池月不敢随便使唤她做事。在和郑茜短暂的接触中，这小姑娘活泼天真，做事风风火火，很对池月的脾气，相处还不错。

    “以后郑茜就跟你了。”郑西元一锤定言，嘱咐郑茜说：“好好跟在池姐身边，知道吗？多锻炼锻炼，磨磨你这性子。”

    郑茜吐了吐舌头，“知道啦。”

    池月笑说：“我很荣幸。”

    郑西元指了指坐在郑茜身边的年轻男人，“这是周冲，公司给你安排的金牌经纪人。”

    刻意强调“金牌”，是为了表示公司对池月的重视，以及对周冲个人能力的肯定。

    池月主动伸出手：“你好。”

    周冲很客气，“你好！”

    这是一个头发带点自然卷的眼镜男，个子不高，瘦瘦的，看着就精明能干。

    周冲也在打量池月。

    常在这一行混的人，见的人多了，也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些厉害的经纪人甚至能一眼看出艺人的发展前途，在这条道能走多远。

    周冲眼窝带笑，和郑西元交换了个眼神。

    很明显，他很看好池月。

    郑西元点点头，站起来，“你们聊，我就先走了。”

    想想，他又不放心地叮嘱池月，“有什么事情，就找周冲和郑茜，公事，私事，都可以。然后你的工作计划，就听周冲的安排。”

    池月嗯声，“明白。”

    郑西元看着她漆黑的双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末了，只是一笑。

    “行。那我就走了。还有事。”

    “郑总再见。”池月朝他挥挥手。

    有郑茜在，池月不觉拘束，周冲也是一个善于沟通的人，三个人坐下来谈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彼此的工作内容和权利义务说明白了。

    周冲特地准备了书和资料，让池月带回家去看。

    池月翻了翻。

    一眼就看到那本《演员的自我修养》。

    池月脑壳开始发疼。

    “这个要看？郑总不是说从综艺开始吗？我是综艺出身的，不懂演戏的。”

    “就算从综艺开始，也要做好演戏的准备呀。万一机会来了呢？”周冲笑着回答。

    就算这词……

    池月从中品出了味儿。

    难道说？

    她半眯起眼看周冲。

    果然，这卷毛男马上说了一个让她更头疼的事情。

    “昊光的开年大剧《且把》听过吗？”

    池月摇头。

    周冲一怔，“你没见宣传吗？《且把年华赠天下》——”

    池月还是摇头。

    这回，轮到周冲脑壳痛了。

    “池姐，你平常不关注娱乐新闻吗？”

    明明比她大，还叫她做“姐”，池月有点不习惯，但是，刚看到“演员的自我修养”，她知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只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是啊！我很少关注。觉得挺无聊的。”

    周冲：“你不感兴趣？”

    池月：“不感兴趣。”

    周冲：“……”

    异类啊！

    诡异的是这样的异类居然入了这行？

    周冲对池月的事情一知半解，不由好奇起来。

    “你对这个行业都不感兴趣，为什么会签了昊光呢？”

    为什么呢？

    池月想了想，挺无奈。

    从参加《星空行者》开始，好像她这一路走来做出的决定，都不是一开始就愿意的选择。一双命运的推手，就在她的背后，推着她走到今天。

    “大概是因为钱吧。”池月叹气，“人为财死啊！”

    周冲再次无语。

    这回答，太实在了。

    接触一个小时，他对池月又有了新的看法。

    “有明确目标就是好的。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那个《且把》？”

    “哦对。《且把》是公司非常看重的项目。剧组正在选角……”

    咯噔！

    池月心里一惊。

    “你不会想让我去演女主吧？”

    “这个……”周冲被她问得愣住，撸了撸头发。

    然后一笑，摇头，“女主人选已经定了。你是新人，能在里面出演女三，女四，露个脸，锻炼锻炼就很好了嘛，一开始起点不要那么高，摔下来会很疼的。”

    哦！？

    池月这回听明白了。

    原来是她在痴心妄想。

    想到刚才的紧张，她忍不住笑。

    “你那严肃的样子把我吓一跳。嗳，不就是打个酱油嘛，这个我在行，没问题……”

    “不是打酱油。”周冲说：“《且把》是一个多CP组合剧，哪怕是女三女四，戏份还是很多的。”

    “这样啊？”池月想了想，为难地说：“我没有经验，需不需要找个老师，学习学习？”

    “可以。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安排老师。现在的问题是——”周冲朝她一笑，“女三女四竞争也很大。我和导演说了你的情况，导演知道你，有兴趣，让你去试试镜。”

    都安排好了，看来是躲不过的。

    既来之，则安之吧。

    池月：“大概在什么时候？”

    周冲：“后天早上我去你家里接你。对了，你住在哪里？”

    池月报了个地址，一听是郊区，周冲的表情瞬间垮了。

    “……好远！”

    ~

    中午郑茜准备了午餐，池月正准备跟她去吃，就接到乔东阳电话。

    “我来接你。”

    言简意赅四个字，听不出情绪。

    池月笑着答应，和郑茜告别，“不用送我。”

    郑茜张张嘴，无奈地叹，“我哥说了，让我跟着你呢。”

    池月眨了眨眼睛，“他肯定没说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谈恋爱吧？”

    “……好吧。你小心一点。”郑茜拎着她的包，一路跟到停车场，看到她上了乔东阳的车才离去。

    汽车渐行渐远。

    池月回头看一眼，叹口气，倒在椅子上。

    “辛苦吗？”乔东阳看她一眼，“要是不愿意，就不做。你是自由的，合同的事，我会找郑西元解决。”

    “那怎么行。”池月直起身，笑着看他，“我最讨厌做事三分钟热度的人。还没开始呢就打退堂鼓，这不是我的个性。”

    乔东阳扬扬唇，没有多说。

    池月嗳一声，“怎么想到来接我了？有事？”

    “嗯。”乔东阳淡淡说，“权少腾请客。”

    “他请客？”

    在池月心里，权少腾可不是会请客的人。

    “不锈钢铁公鸡今天怎么想通了？”

    “我下午要带他去看天狼。”

    乔东阳说得云淡风轻，可池月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说权少腾，连她都觉得欣喜，“天狼要出实验室了？”

    乔东阳嗯一声，“天狼是完全按权少腾的要求和提供的信息来定制的。设计完成，在离开实验室前，还是得让它的主人去检验一下，如果他没有意见，就可以提货了。”

    “如果他有意见呢？”

    “可以再修改。”

    “唔~”池月眉头皱起，“这么麻烦。你收他多少钱啊！”

    乔东阳笑了笑，没吭声。

    池月狐疑地盯住他，“你该不会没说钱吧？”

    “没说。”乔东阳居然给了肯定的答案，“定制机器人是无法量产的特殊存在，目前真正做到强人工智能的只有天狗和天狼，这都是我的宝贝啊，我不想用金钱来衡量。”

    池月：“……”

    乔先生啊！

    真的不适合做商人。

    在很多问题的看法上，他和邵之衡完全是两个极端。

    这笔买卖是亏定了。

    池月想到权少腾那张铁公鸡的脸就脑壳痛。

    “权队请我们吃什么？”

    乔东阳想了想，“说是吃烧烤。”

    “啊？”

    大中午吃烧烤？

    没毛病。

    权少腾真的在一个闹市区的烤烧店里等他们。

    看到乔东阳和池月进来，他俊脸带笑，神采飞扬地招手。

    “来来来，要吃什么随便点！不要跟我客气。”

    池月看了看他，“权队也不怕上火。”

    “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不吃烤烧，我恐怕没法活着见我的天狼。”

    “……”

    这家伙向来贫嘴，池月懒得跟他斗。

    趁着这个机会，她拐弯抹角地问他小道消息。

    “乔瑞安的案子，啥时候二审啊？”

    权少腾眯起眼，一脸满足地嗅着烤烧的味儿，“二审的时候审。”

    “……”

    池月无语，“权队觉得会怎么判？”

    “大概会……听法官的吧。”

    “！”

    池月看他麻利地吃东西，慢吞吞拿起一个烤串，“权队也不说去问问，就当关心一下乔东阳嘛。你都不知道，为了你这个定制机器人天狼，乔东阳是……”

    “池月。”乔东阳轻轻拍她，“羊肉要吗？”

    他不愿意提这个事儿，可是池月总觉得他吃亏，尤其权少腾这人有一种没心没肺的感觉，要是不跟他说明白，他压根儿就不会知道天狼制作背后的繁琐和不容易，指不定还会把乔东阳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权队。”池月忍不住，瞄乔东阳一眼，淡定地问：“你知道一个定制机器人，从设计到制作，再到离开实验室，需要经过多少道工序吗？”

    权少腾摇头，“你给我说说呗。”

    尼玛！听不出暗示。

    池月吸口气，似笑非笑，眼波流转，为乔东阳邀功，“这个太复杂了，我不是专业人士，说不清楚，但是我告诉你，现在像天狼这样的强人工智能，整个人东阳科技只有两个。一个天狼，一个天狗……”

    权少腾唔一声，看乔东阳，“你们东阳科技不行啊？就造出两个？”

    乔东阳：“……”

    池月差点被他气死。

    “不是东阳科技不行，而是这个强人工智能制作太费时费力了。你得知道乔东阳为了你的机器人，有多么上心。就连我的天猫，他都只是敷衍了事的，蠢得很……”

    权少腾点头，再点点头，一脸感动，“所以，你是不是吃醋了？”

    池月：“？？”

    权少腾叹息：“我和乔东阳是清白的。”

    池月：“？？”

    权少腾俊眉飞扬：“你也别生气，我听侯助理说过，宠物机器人的脾气个性呢，得随主人。量身打造，独一无二，不仅要和主人的三观一致，智商也要一致才行。要不然，无法建立共情心理……你的那只天猫，大概乔东阳已经尽力了。”

    什么情况？

    这是拐着弯儿骂她傻。

    池月嘴角抽搐：“你是想表达什么？”

    权少腾眯了眯眼，“表达机器人很智能啊。”

    “……”池月无言以对。

    “不信你问乔东阳，我说得对不对？”

    乔东阳看他一眼，把烤好的肉串放在池月的盘子里。

    “是的，所以天狼的制造过程比天狗花费的时间长了将近一倍。天狼智商太高，一开始，始终无法和他的主人匹配……”

    “喂！”权少腾品出味道来了。

    “骂谁呢？”

    乔东阳一笑：“夸你的机器人聪明呢。”

    池月哈哈大笑，挑挑眉，”乔先生的权威解释！不接受反驳。”

    ……

    －－－－－－题外话－－－－－－

    今天写得好累~~有没有小仙女来个爱的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