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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天灾人祸 文 / 福履

    水善瞥了花姑两眼,隐隐窃笑,一闪身挤到司天和花姑中间,霸占了花姑的位置。

    水善还不忘朝她得意的吐吐舌头,“不好意思,我是压寨夫人。”

    水善故意加重‘压寨夫人’四个字。

    既然他们一个个都想她当这个寨子的压寨夫人,她就好好摆摆压寨夫人的架子,摆架子这种事,她可是信手拈来。

    “花姑,去煮锅热乎乎的粥,等会寨主解决完事情肯定会累,需要吃点暖胃的东西。”

    水善挑着眼角,不客气的指使花姑。

    花姑被挤到一边正气着,被新来的丫头这副主人模样的指使,压制不住的顶了回去。

    “我是寨主的人,只听寨主吩咐,想喝粥自己去煮,真把自己当跟葱。”

    水善凝聚起周身的威严,眉毛一竖,沉声一喝,“放肆,我是你主人的夫人,便也是你的主人,敢这么和主人说话,这就是你的忠心?”

    花姑被水善赫然一喝吓了一跳,感受着身旁人突然高贵而陌生的气场,让人不自觉卑微、臣服。

    想顶嘴却说不出话来,手紧紧捏着,不知觉间已是满手心的汗。

    “还不快去,等着我带你到寨主面前去说道说道?影响寨主对付敌人,你是想害死谁?”

    水善连着质问,气势一下比一下凌冽,彻底吓住了花姑,转过身就乖乖往厨房去了。

    “小样,和我斗!”

    水善得意的扬着嘴角哼哼,司天突然从肩膀后伸过头来,“看来压寨夫人的身份你已经接受了,是不是很期待三天后的婚礼?”

    司天湿热的气息喷在水善白嫩的肌肤上,引得她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下意识闪到一边远离他,冷着一张脸,没一点好脸色。

    这个人三番五次不识趣的靠她那么近,总有一天要好好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大敌当前不好好备战,嬉皮笑脸没个正行。”

    司天笑呵呵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其实与她倒是挺像的。

    “夫人都教训了,为夫就严肃认真的好好备战。夫人一边看着,看为夫如何兵不血刃的将这些强盗赶回去。”

    山下的包围圈慢慢往山上移动,密密麻麻的火星照亮夜空,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向山上而来。

    但那些星点移到半山腰,渐渐开始杂乱五章的分散开去,像是一群失去指挥的盲人,迷了方向胡乱瞎闯着。

    司天优哉游哉的抱着手臂,靠在一棵大树上,看着山下越来越没了章法的队伍,得意的挑下眉尾,伸了个懒腰。

    司天指挥着身后一大群寨子里的兄弟们,“走,跟我下去会会老朋友。”

    除了女人孩子们,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司天下山了。

    水善也好奇的想跟着下去,却被彩儿拉住不准,“男人的事女人不能掺和。”

    水善一下甩开彩儿的手,快步跑着跟上大队伍。

    她才不管什么男人的事女人的事,关乎寨子存亡的大事就是所有人的事。

    她虽然是迫不得已待在这的,但要是寨子被攻破,自己岂不是也可能落入那个周老大的手里,肯定比现在危险多了。

    水善快跑几步就追上了最前面的司天,两个监视她的人时时刻刻守在她身后一米的位置,谨防她逃跑,但也完全不阻拦她的任何行为。

    “我也一起去看看。”

    司天没有拒绝,不正经的朝她抛了个眉眼,“我的夫人真是好,愿意与夫君同进退。你是不是已经爱上我了,害怕我有个三长两短?夫人放心,为夫身经百战,战无不胜,一个猪脑子的笨蛋三两下就收拾了。你我二人就当乘着月色出来散散步,又浪漫又充满诗意。”

    司天恶心的拉起水善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去,水善嫌恶的用力挣脱,将手背到身后,在衣服上用力蹭了好一会。

    另一只手指着前面道,“那里好像有人。”

    所有人停下了脚步。

    只见漆黑的树林中,刺眼的火把越来越靠近,一群穿貂披裘的粗野男人们出现在视野中。

    身材一个比一个魁梧高大,看着就充满压迫感,每人手中举着一把火把,将黑漆漆的树林照的通亮。

    “周老大,又来了?”

    司天嬉皮笑脸的打招呼,口气满满的调笑和挑衅。

    被叫周老大的人咧咧满嘴的大黄牙,冷笑一声,“云舟寨寨主常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最近听闻你回来了,为了见到你,不得多往云舟寨跑跑。”

    水善好奇的往前又凑了凑,这才看清火把阴影下周老大的样貌,十足十的粗矿汉子,这就是茶摊老人家的儿子?

    “不知道周老大想见我做什么?”

    两个兄弟举着火把在前面给司天照亮。

    司天靠在一棵大树上,悠闲的抱着手臂和周老大闲聊,完全没有被对方密密麻麻的手下吓住。

    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火光,和他们这几十个人的队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光阵仗和气势就已输了大半。

    周老大往地上啐了口痰,“寨主这是明知故问,带着你的兄弟入伙我们鹰咀寨,大家一起发财一起快活。你们云舟寨的人……都来了?就这些?”

    周老大瞟着司天身后的几十个人,嘲讽的哈哈笑起来,身后的手下们也跟着嚣张的大笑起来。

    说是什么拉人入伙,这看不起人的嚣张态度,分明是来强制威胁的。

    要敢不乖乖听话,就把他们打得听话。

    云舟寨的人确实少得可怜,在这的都是寨子里有战斗力的男人们,加上寨子里的女人孩子,一共都不到四十,只是一户普通乡绅人家的人数,周老大看不起也是正常。

    司天不慌不忙的玩着指甲,轻轻一笑,抬起眼直直对上周老大的视线。

    “周老大来拉帮入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我云舟寨可谓再熟悉不过,哪次来不是连寨子都没找到,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今日周老大将整个鹰咀寨的人都带来硬闯,应该是徐老爷给你施加压力了吧,不得不带着弟兄们来端了我云舟寨的老巢!”

    周老大满是不屑的表情瞬间变脸,粗矿的脸庞上凝聚起愤怒和为难的复杂神情,恨恨的盯了司天,好一会才咬牙切齿的道,“你敢截徐老爷的粮,你是故意和我过不去!”

    司天装傻的掏了掏耳朵,沾着耳屎的手指凑在嘴边一吹,奇怪的笑起来。

    “周老大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山匪,干的就是劫财抢货的勾当,徐老爷胆子大,敢从我们这片土匪窝里过,遇着我们被截了货,只能说他倒霉。这在我们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嘛!”

    水善乐滋滋的看着司天和那个周老大斗法,看着周老大脸气的发黑,刚想开口,被司天一下抢了声音接着道。

    “您说这徐老爷也是,他可是做生意的有钱大老爷,最是了解我们这儿全是杀千刀的山匪,却还不知死活的往这儿运粮,不是自己找死嘛。要是听了你父亲的话,绕点路,不就什么危险都没了?”

    司天调侃的提起了山下茶摊的周老人家,他在那摆茶摊,就是为了提醒过路的人,此处危险,山匪出没,让过路的人要小心些,最好绕路走。

    周老大最忌讳别人提起他父亲的事,司天却不知好歹的搬出周老父亲调侃,瞬间激的周老大怒其中烧,所有理智都被烧光了。

    周老大能不生气就怪了,自己当山匪干尽坏事,父亲却在自己的地盘拆自己的台,这叫什么话。

    偏偏自己是骂也骂不走,打也不忍心打,只能任由父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摆了十几年的茶摊,当了十几年的守路人。

    而自己也被人在私底下笑话了十几年。

    “徐老爷是我鹰咀寨保得人,你敢在这片地盘动他的货,就是跟我周老大过不去。”

    司天夸张的‘哟呵’一声,“周老大混得不错啊,都和有身份的大老爷攀上关系了,看来过不久我也要改口叫你老爷了。我都不知道山匪什么时候不再拦路截货,反倒替人护货!有钱果真了不起,连杀人如麻的山匪都能收买。”

    周老大忽略司天的冷嘲热讽,冷眼威胁着,“你最好把徐老爷的粮一分不少的还回来,也许我还能向徐老爷说说好话,留你一条命,否则今天我就血洗你云舟寨。想想寨子里的兄弟们,别为了自己的义愤害死所有人。”

    司天微垂着头玩着手指甲,嬉皮笑脸的眼眸里,渐渐染上了认真的神情。

    嘴角的笑慢慢收敛,薄薄的嘴唇轻抿着,蔑视的猛一撇嘴,抬起了视线。

    “当山匪也要有山匪的骨气,你连当山匪的资格都没有。你不是想要徐老爷的粮吗,到茅坑里去找吧,具体哪个茅坑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见着又脏又臭的东西捡回去就是,不是粮也是和粮一样,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水善‘噗嗤’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一开先例,身边的人全都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这个司天还真是有意思,大敌当前,临危不惧,还能稳如泰山的开玩笑,定力很是不错。

    周老大被羞辱,气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司天大骂,“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乖乖听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嘿,你真是奇怪。你说要粮我就告诉你去哪儿找,现在又恼羞成怒,真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你这脸都老成麻花了,还在这装嫩。”

    水善站在一边撑着树笑得肚子疼。

    周老大已经被嘲笑的没了脾气,伸着手上抖下抖的直指着司天,对着身后的手下们一声令下,“兄弟们,把云舟寨给我灭了,最先闯进寨子的人,赏银百两。”

    周老大身后乌泱泱一片人,齐齐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一束束火把上下挥舞起来,所有人被那百两银子勾引了斗志,个个像打了鸡血,充满活力。

    “司天,你肯定以为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攻不上去吧,实话告诉你,这一次,你输定了!”

    司天微微蹙眉没有说话,指挥着云舟寨的兄弟们回寨子里,朝周老大欠打的挑衅一笑,“那就祝你好运,我们在寨子里等你喔!”

    说完,几十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树林里。

    周老大想追都找不到人影,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或者是撞了鬼,怎么跑的这么快。

    水善一直好奇司天究竟是怎么成为云舟寨的寨主的,又是凭什么保护的这群兄弟们?

    直到刚才,看见他带着所有人,饶有章法的穿梭在树林中返回寨子,身后的周老大一行完全摸不清他们的位置和方向。

    她这才发现——这个云舟山被布下了阵法。

    怪不得他们这么少的人、这么弱的战斗力,还能平平安安在土匪窝里建起寨子,占得一席之地。

    怪不得司天又不会武功、又没什么特别,还受到尊敬,原来还有这么一手。

    只要在山下布好阵法,占据绝佳位置便能守得阵地安全,任凭敌人再多,不得要领也只会被耍的团团转,困在树林中,最后灰溜溜的落荒而逃。

    水善对阵法机关之类的不太懂,也看不出司天布的是个什么阵,但既然能一次次的挡住周老大的进攻,自然是有些厉害的。

    司天毫不担心的和白草坐在院子里喝粥,水善也嘴馋的要了一碗。

    花姑本来还很是不愿意,被她威严的警告了两眼,还是老老实实端给她了。

    看来花姑是个欺软怕硬的,之前几天怎么没发现,白白被冷嘲热潮的听了几天教训。

    寨子里的人自然没有司天稳得住,全都紧张的聚在寨子外,密切关注着山下的情况,还时不时向他们传达一下。

    消息自然是一次比一次让人放心。

    周老大的战斗力比想象的高不到哪儿去,带了一大帮的人来,结果不一会就全部被困在了树林里。

    火把的光亮从开始的包围圈变得杂乱无章,七零八落,全部分散开来,像迷了路的蚂蚁,撞头乱窜。

    “刚才周老大的话可是在暗示你,寨子里有奸细,你不担心?”

    水善小心吹着碗里的热气,小口小口吃着。

    白草沉默着侧眼看着她,这个人每次见到她,都用一种令人瞩目的探究眼神放肆打量。

    也不知道他在打量什么,那么好奇!

    司天对水善的问题只咧嘴笑了笑,说了声“你猜?”

    然后兀自欢快的吃着他的粥。

    传信的人欣喜的大笑着从寨子外跑进来,“寨主,他们已经彻底乱了,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了。”

    司天咽下嘴里的粥,满意的点点头,却突然又跑来一个传信的人,这次却是满脸的慌张。

    人还没进到院子,就惊慌的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周老大要放火烧山。”

    司天舀粥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下意识仰头看向漆黑的天,闭上眼沉吟了一会,突然嘴角咧起小小的自信弧度,不慌不忙。

    “烧不起来!”

    “烧不起来!”

    一模一样的话同时响起。

    司天好奇的陡然睁开眼,看向水善,表情充满惊喜和浓浓的趣味。

    “夫人竟然和为夫想的一样,看来我们果真是……”

    “打住!天象而已,和缘分之类的全无关系。”

    司天被截下话头也不恼,对这个夫人是越来越感到好奇了。

    司天支着下巴,凑近她笑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水善自觉的避开司天的靠近,优雅的喝着粥,淡淡道,“寨主怎么看出来的,我就是怎么看出来的。”

    水善将问题甩还给司天。

    她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对生灵万物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的感知能力。

    清冷的风钻进脖子,微微的发凉,空气湿润清透。

    虽然现在还没有要下雨的征兆,但根据空气湿润程度的感知,半柱香内肯定会下雨,而且还是连续性大雨,不到明天早上是不会停的。

    “这个周老大也是够笨的,选在今天要下雨的日子烧山,不是惹笑话嘛。”

    水善干干净净的喝完碗底最后一口粥,擦擦嘴离了座位,“你们慢慢吃,我去睡了。”

    今晚的事已成定局,周老大翻不出大浪来,他烧山的计划也绝对不会成功。

    接下来就是周老大的独角戏,没什么看头了,还是上床睡觉来的舒服,下雨天最是窝被窝的时候。

    外面的闹剧什么时候结束的水善不知道,身体包裹在暖烘烘的被子里,门窗关的牢牢的,雨滴答滴答敲打在窗子上的湿润声音,如摇篮曲般催人入眠。

    水善口渴的舔舔嘴唇,慢悠悠的转醒,睁了睁朦胧的睡眼,顿然发现一股刺目的光亮。

    塌边小几上的茶盏顿时从手中一松,掉到了被子上,茶水湿了大片被褥。

    水善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视线里出现一个黑漆漆的黑影,蹲在塌边。

    那刺目的光亮从他手边发出来,一下又掩下去。

    黑影见她突然坐起来也吓了一跳,一下朝她扑来,准确堵住了她的嘴。

    水善嗯嗯啊啊的又是踢又是打,剧烈挣脱着面前这个梁上君子的钳制。

    可对方力气很大,把她压在床上完全无法挣脱开,被捂住的嘴也发不出呼救声。

    水善无法,直接张开两排牙齿,一用力,一口咬住对方的掌心。

    对方显然感受到了剧痛,猛地想要松手,水善却是死死咬着不松口,两排牙齿夹着小块嫩肉,恨不得把对方的肉咬下来。

    刺鼻的腥甜味弥漫了整个嘴巴。

    “快松开快松开,我的肉要被你咬掉了,你是属狗的吗?”

    黑影终于说话了,大呼着手疼,拼命将被咬的手从水善嘴里解救出来。

    水善猛然听见这个声音,嘴巴一松,神情一呆,是司天!

    “你这个变态,大色狼,伪君子,偷偷跑我房间来干什么,占我便宜吗!”

    水善一下从床榻上跳起来,抓着枕头就追着司天打。

    司天抱着脑袋在房间里窜来窜去的乱跑,不停的小声求饶着,像是怕被别人听见了难堪,声音压得极低。

    司天狼狈的只管逃,根本不反抗,完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打死你这个衣冠禽兽,平日看着人模人样的,大晚上就偷偷往女人房间钻。无耻!下流!不要脸!臭流氓!我打死你,打死你——”

    “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错了——”

    司天抱着脑袋不停的逃,水善抓着枕头不停的追。

    两人就在房间里绕着圈的跑,门外的木头硬汉隐隐跳动下眉毛,打破万年不动的僵硬表情。

    窗外春雨淅沥,逶迤群山安然寂静的享受着春雨的滋润。

    小小的嫩苗从湿润的泥土中破土而出,掩盖去房间中荒唐而又好笑的打流氓大戏。

    接下来的后半夜,水善拥着被子一刻都没睡着。

    看似正人君子的寨主司天,其实也是个无耻之徒,这些天她都被司天的表象所迷惑了。

    现在看来,这个寨主也是个不安全的主,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必须放手一搏。

    约定好的十天已到,一早起来,寨子里的人已经忙碌开了。

    各家忙着做早饭,炊烟袅袅升起,带着热气腾腾的饭香,勾的馋虫骚动,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新娘子好!”

    水善正开着院门,被路过的女人突然一喊,脚猛地踩碎一块石头,差点崴到脚。

    新娘子啊,今天就是她和司天的十日之约啊,也是她性命攸关的日子啊!

    水善心里慌的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便去了彩儿家,还没到她家,就见到司天和白草站在寨子外的一片树丛里,神神秘秘不知说着什么。

    司天将一个黑色包裹交给白草,里面的东西虽严严实实被藏着,却依旧隐隐透出些奇怪的亮光来。

    水善一瞬间就被那黑包裹里的东西吸引了,想起昨夜司天夜闯她房间时,也有一束奇怪光亮,不会就是这个吧?

    脚不自觉向他们靠近,脚踝上的铃铛欢快的跳跃着,发出兴奋清脆的悦耳声音。

    “你们拿的是什么?”

    水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个黑包裹,司天和白草显然都被突然冒出的她吓了一跳。

    司天大步迎上两步,站在了她的面前。

    水善看都没看他,推开他挡住的身体,侧身往他身后看去,却见刚才还站在那的白草突然不见了身影,带着那个黑色包裹。

    水善奇怪的转着脑袋到处找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树木,眼花缭乱的找了半天,也没发现白草的身影。

    “白草呢,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刚才你给他的是什么,我看见好像在发光,是什么宝贝还用黑布包着,难道是怕被人抢吗?”

    水善还在找白草,司天抱着她的肩膀往院子的方向走。

    水善分散的注意力一下被他亲密的接触召集回来,挣脱他的臂弯,和他保持一臂距离,这才发现自己在往回走。

    回头望望彩儿的家,最后还是不去了。

    “问你话呢,哑巴了?”

    司天落水善半步,跟在她身后,“没什么东西,你哪儿那么大的好奇心。今晚上就是我们的成婚大礼,夫人可准备好了?”

    司天挑逗的眨下眼睛,抛了个媚眼,伸手过去就要牵水善,被水善一下灵活的避开。

    一提起今晚成婚的事,水善瞬间什么好奇心都没了,一点都不想见着身边这个男人。

    水善板着脸快走两步拉开了距离,突然又停下脚转过头来,大骂了一声臭流氓!

    司天委屈的瘪瘪嘴,“都说是误会,你怎么就不信呢。我不是流氓!”

    司天大喊着解释,水善却早已经跑进自己房间不见了身影。

    司天可怜的叹了口气,收敛起眼眸中的不正经,明亮的双眸缓缓染上一缕看不懂的深沉。

    放手一搏的时机,选在花姑带着几个女人给她更衣打扮的时候。

    水善支开了彩儿,将房间其他几个女人全部放倒。

    她的动作很快,悄无声息,完全没有引起外面两个木头男人的注意。

    接下来就是那两个棘手的家伙了。

    “不好了,来人啊,新娘子跑了——”

    一声惊慌的大呼声突然从房间里传来。

    守在房间门口的两个木头男人对视一眼,表情一凝,一脚踹开门猛地冲进房间。

    水善迎头便将一把黑灰扔了过去,瞬间迷住两人的视线。

    两个男人挥舞着双手不停抹脸,水善趁机从敞开的大门往外跑。

    两个木头男人视线模糊的见到房间里四处躺着的女人,紧接着一个白色身影从身边一闪,消失在门口。

    “追!”

    两个木头人朝着白色身影逃离的方向快速追寻,却不想对方竟然是个会轻功的高手,速度一点都不慢,狡猾的一下跑出寨子,钻进树林。

    白色身影钻进树林后更是如鱼得水,更难捉摸行踪,步步紧追着却怎么也抓不到。

    “快通知寨主,人跑了。”

    其中一个人一开口,另一个人默契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哨子来,放进嘴里猛力一吹,尖锐的哨声似要刺破耳膜般,悠悠穿荡在树林中,久久不绝,波及范围极广。

    不一会,安静的树林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聚着喝喜酒的人都应该赶来了。

    水善一个劲的往前奔跑着,她不敢回头看,也没有时间回头看,她知道那两个木头人就在距离不远的位置,只要稍稍停顿就会被抓回去。

    头上金晃晃的钗环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纯白的中衣沾上了树林里的落叶和泥灰,双腿麻木的不停交叠着跑动,视线机警的观察着周围,寻找着三角形的小记号。

    昨夜她跟着司天从树林里出来,发现树林里布了阵法,便一路做了记号,为了方便逃跑。

    虽然这是个死办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的办法,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她只能依靠着那些记号回到昨夜和周老大会面的位置,周老大既然能不受阵法影响上到那儿,前面的路相信就不难找了。

    水善祈祷着这个方法管用,祈祷着她能顺利找到第一个记号标记点,然后顺利的下山。

    但这样的计划没有完全的准备,也不曾经历过试验,终究……很难成功。

    水善还是迷路了,她迷失在了树林里,找不到方向亦找不到自己做的记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停往前跑着。

    可不管她怎么跑,面前的路都是那般的熟悉,像是已经走过的路,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个让人绝望的情况,但两个木头人不见了,许是这绝望中唯一一点安慰。

    水善双腿已经跑的虚软无力,靠在一棵大树上用力喘着粗气。

    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树林中阴风阵阵,呼呼风声带动着飒飒树叶声,很是有些吓人。

    天黑了,他们也应该更难找到她了吧,至少现在她应该是安全的吧?

    水善如是安慰自己,一直警惕的观察着周围有没有火光的痕迹。

    阵法再过厉害,若他们点起火把寻找,必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和方向。

    黑夜对她是保护,对司天却是莫大的阻碍。

    水善靠在树上暂缓休息,她需要调整体力寻找方向,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只会适得其反。

    可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她对阵法一窍不通,既无法破解,也不知什么应对之法。

    “我是真的要被绑在这当压寨夫人了吗——”

    水善可怜的放眼望着周围黑漆漆的夜色,视线所及之内全是巍峨高大的树木。

    昨夜的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空气都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清新的泥土味比想象的让人舒心放松,闭上眼,感受着来自大自然的真切拥抱。

    水善突然对着空气大吼一声,像是宣泄情绪一般。

    “算了,被抓回去就被抓回去,大不了再死一回,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嫁人的!”

    水善放松了心情,干脆手脚一伸坐在树下休息起来。

    她向来懒散,刚才那么疯跑一通还真有点累,捶了捶酸疼的双腿,突然身体晃动一下。

    “这是……”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体更加剧烈的晃动起来。

    一股强大的、逼迫的压力袭来,积压着她的胸口,感觉让人喘不过气来。

    水善这时才猛然惊醒,不是自己身体在晃,是身下的地面在晃,发生地震了?

    地震两个字一闪现在脑海,耳畔就猛然想起几声惊恐的尖叫。

    那尖叫声短促而惊惧,如同鬼魅般嘶哑,悠悠随着风声飘散在空气里。

    水善都没来得及感到惊悚,想要扶着树站起来,只见漆黑的视线中,猛然一面巨大的黑布朝自己袭来,速度迅速而激烈,席卷着高大的树木挤压而来,劈头盖脸的笼罩上她的身体。

    水善下意识抱着头,害怕的闭眼尖叫,直到黑布接触身体的一瞬间才知道那是什么。

    昏迷前脑中最后一缕意识是在可怜的哀嚎——居然遇到了山崩,她也太倒霉了吧!

    ……

    夜幕笼罩下的云舟山娇小、嘈杂、喜庆,而这片混乱之中,一个漆黑身影,高高站于山顶之上,如俯视苍生的神一般。

    黑影双掌凝聚黑气,密不透风的黑气席卷着包围整座云舟山。

    娇小的山峦在黑气弥漫之下,骤然晃动起来,像天地棋盘中一枚小小的棋子,晃动着它的位置。

    烛火闪亮的云舟寨中,众人惊慌的尖叫窜跑起来,陷入巨大的慌乱。

    黑影俯视着众人的惊恐无助,冷冷勾唇,不带一丝温度。

    ……

    水善醒来时自己还是坐在树下,只是这棵树显然不是她失去意识前靠的那个地方。

    钗环散落,披头散发,浑身上下脏的不成样子,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纯白,完全是从泥里裹出来的,满头黑发粘着黄橙橙的泥巴,粘在一起。

    眼前一片开阔暗黄,铺天盖地的泥石从天而降,滑落出一条长长的泥道,一直通到山地底下,如同壮观的瀑布般,将沿途的树木全部击垮倒塌,一眼便可望到山底。

    司天和一群身强体壮的男人们在泥沙中不停挖着什么,女人们则围在一起伤心的哇哇哭泣。

    在原本景色优美、视为乐土的地方,已经不见房屋寨子的存在。

    残柱断木从泥沙中露出痕迹,证明着这里曾经住着人家。

    水善想起昏迷前铺到身上的沉重泥沙,山上发生了山崩,寨子全被毁了,而她被救了出来。

    水善细细数着面前的人数,1、2、3、4、5……38、39。

    只有三十九人还活生生的站着,而在女人哭泣着围拢的地方,躺着七个人,浑身都被泥沙脏透了,一动不动的并排躺着。

    一共应该四十七!

    男人们汗流浃背的还在拼命挖着,还有一个没有找到,可能还在地底下躺着,可能还有一丝气息,等着有人去救她,可能,可能还没有死。

    所有人都这样期盼着,期盼着能有第四十个人好好站着,期盼着能再少死一个。

    “找到了!”

    伴随着一声充满惊喜的大喊,所有人期待的围了上去。

    男人们抛弃工具全部用手刨着,双手被石子擦伤却全然不在意。

    “用力,快点,快点!”

    有人着急的大喊,大家齐心协力将那被泥沙染透的身体从土里掏了出来,露出头来,是一张熟悉的脸。

    水善远远看见那张脸,瞬间身体便是一怔。

    即便身上衣服早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即便脸脏的不像话,但她还是一下认了出来。

    是彩儿!

    水善挣扎着沉重的双腿从地上站起来,踉跄两步稳定了身体,朝人群跑了过去。

    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水善努力祈祷着,可还没靠近围拢的人群,便已听见从里面传来的一声低微叹气声,“没气了!”

    水善的脚步猛然顿住,心被揪了一下,呼吸瞬间变得沉重了几分。

    人群里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悲伤哭泣声。

    花姑从人群中看见了水善,像是看见杀父仇人般,突然朝着她大步冲了过来。

    手高高扬起,一个脆响的巴掌就要落在她的脸上。

    水善可以避开,但有一瞬间却不想避开,呆呆站着任由花姑朝她打了过来。

    手掌却在落下前,在空中被一只沾满泥污的手抓住了。

    “寨主,是她,就是她这个灾星引来了灾祸,她害死了八位兄弟姐妹,害得大家无家可归,都是因为她!”

    花姑激愤的大骂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花姑再次不甘心的扬起手,还想打水善,这一次水善没有乖乖任由她打,身体微微往后一偏,轻松躲了过去,毫不畏怯的迎上花姑怨怪的眼神。

    天灾人祸无可避免,山崩是谁都不曾预料到的事,也不是人力可左右改变的事。

    不是她的错,她不会承担罪责,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此事和水善无关,是我没有提前察觉到山体异常,前夜连着下了一整晚的大雨,将山体泥石冲散,才会发生昨晚的悲剧,是我对不起大家。”

    司天自责的跪下身体,向所有寨子里的人告罪。

    大家都被他的激烈行为吓了一跳,全部跟着跪在地上,埋下身体。

    悲伤的哭泣声让暗沉的天气更加阴郁,一滴滴悲痛的眼泪落进泥土中,扎根在这片曾经奉为乐土的地方。

    “不是寨主的错,不是你的错,都是这个灾星女人把霉运带给了大家,自从她上山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都是这个女人害苦了大家!”

    花姑想要扶司天起来,却根本拉不动他,跟着跪在司天身边不停指着水善大骂,将所有的罪因全部归结在她身上。

    将那八条可怜的性命,也都栽在她的身上。

    水善不理解花姑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她们不过认识十天,就算有过不愉快,也从不曾有过切实的仇恨,为何对她不依不饶,带着偏见。

    水善愿意理解花姑此时失去家园的悲痛,不与她计较,但她却从花姑身上感受到另外一些复杂的感觉。

    这个花姑似乎有什么私心,或者是……秘密?

    ------题外话------

    猜猜这个花姑,要作什么妖。

    有宝宝说好久没看到男主出场了,都快把男主忘了。

    别急别急,明天男主就要重新上线了,虽然是躺着的,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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