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晚没睡好，她脸色有些苍白，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羽翼一般，轻轻颤动着，眼底神情却很是坚定，没有半分波澜。
似乎……是彻彻底底想开了。
顾一念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初凌葳喜欢程谦的那段时间，她不在她身边，所以那时究竟是怎样的情况她并不清楚，现在，一时也不知从何劝起。
程谦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如果凌葳能跟他在一起，她自然乐见。可感情和缘分这种事，旁人觉得再好再般配也没有用。
想着，收回本想劝慰的话，只是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臂，“你若是想明白了，也好。”
凌葳点头，又重重重复了一句，“想明白了。”
也不知是说给顾一念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送凌葳到了她家门口，凌葳跟她和梁宛涵道过别，正要下车，顾一念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一一。”凌葳转头，面露不解。
顾一念迟疑几秒，终究还是松开了手，摇摇头，浅笑，“没什么，你回去好好休息，以后一个人的时候，少喝点酒。”
“知道了一一。”凌葳甜甜一笑，“拍摄顺利啊，回来了再跟我说。”
说着，下了车，朝顾一念招了招手，进了别墅。
顾一念坐到了副驾驶，看向梁宛涵笑笑，“宛涵，麻烦你送我朋友这一趟了。”
梁宛涵笑，“跟我客气什么。”
说话间，目光往窗外看了看，笑嘻嘻道，“一念，你朋友家真有钱。”
“她家里做生意的，家境还不错。”
梁宛涵“哦”了一声，收回目光，“那现在去大兴影视城那边吗？”
“嗯。”
开到大兴影视城的时候，正好赶上中午饭点。
薛桐在微信上说给她留了饭，回酒店放了行李，顾一念便去了片场。
剧组的人正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吃饭，见她过来，纷纷打招呼。
顾一念一一笑着应了，听到远处有人叫她。
抬头一瞧，正是薛桐，一脸兴奋地朝她挥着手。
顾一念让梁宛涵自己去吃饭，走了过去。
“一念姐，快来，今儿伙食不错，听说是席导特意从新月饭店订过来的。”薛桐看见她，放下手中的饭盒。
“是吗，那我可还真赶巧了。”
“一念姐，你吃鸡肉饭还是牛肉饭？”
“牛肉吧。”
“好——咧——”薛桐应一声，拿起一盒牛肉饭递给了她。
“谢谢。”顾一念接过，找了张椅子坐下，跟大家一起吃起来。
“你上午怎么没来啊？”薛桐坐在她旁边，偏头看过来。
“家里有点事。”
薛桐“哦”了一声，正要再说，听到身后有人叫顾一念的名字，转头一瞧，是林誉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誉，吃过饭了吗？”顾一念同他打招呼。
林誉点头，“刚吃过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过来了。”
“家里有点事，没耽误进度吧？”
“没有，下午才到我们的戏。”
顾一念将饭盒放下，拿过一旁薛桐的剧本翻了翻，“对了，我们的对手戏就最后几场了吧？”
大兴影视城这边主要是补拍前期她在东辰的戏份，林誉的戏份基本都已拍完，所以他很快就要杀青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林誉感慨。
薛桐正啃着大鸡腿，闻言抬了头，笑嘻嘻看向林誉，“怎么，誉哥你这是舍不得杀青呢？”
林誉朝她挥挥手，“去去去，好好吃你的鸡腿去。”
薛桐窃笑一声，目光在林誉和顾一念身上来回游移，“放心吧誉哥，以后……你还有的是机会跟一念姐合作呢。”
她年纪小，性格活泼，是片场的团宠，说这话，林誉也没恼，只白了她一眼，“怎么，鸡腿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薛桐眼珠子一转，本还想再调侃两句，那边席睿已经走了过来，“吃完就准备开工了啊，大家抓紧时间。”
她忙低了头，不再说话。
席睿看向顾一念，“一念来了？”
顾一念笑笑，“对，听说中午席导管饭，赶紧赶过来了。”
席睿一双丹凤眼挑了挑，跟她和林誉开了两句玩笑，才走开。
他一走，薛桐从饭盒中抬了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林誉和顾一念，“你们怎么都不怕席导的？”
“席导有什么好怕的？”顾一念扬了眉梢，似笑非笑。
“是啊，席导有什么好怕的，除非，某些人经常N机，经常被席导骂，所以每次看到他才跟老鼠见着猫似的。”林誉接过话头。
“誉哥，你好歹也是前辈了，这么打击我一个小新人，真的好吗？”
林誉含笑看一眼顾一念，“人家一念也是新人，怎么不见经常N机。”
薛桐瞪他一眼，知道说不过他，低头扒拉起碗里的饭菜来，嘴里嘟哝一句，“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你说什么呢薛桐？”顾一念好奇看过来。
“没……没什么。”薛桐赶紧住了嘴。
十月二十一日。
林誉拍完最后一场戏，他的戏份终于正式杀青。
席睿早早就叫人准备好了花，板子一打，就有人上前把花送给了他。
林誉笑着接过，朝大家道谢。
席睿拍拍手，“来来来，大家一起来合个影。”
剧组演员和工作演员都围拢到了绿幕前，拍好队形。
顾一念本来就想随便站在角落，却不知谁把她往中间轻轻推了一把，林誉正好看过来，伸手拉住了她，“一念，站这里来吧。”
“是啊，一念，你是女主，站林誉旁边去。”有人接腔。
顾一念便没有扭捏，在林誉旁边站定。
“好好好，右边再往里挤挤，镜头装不下了。前面的，要不就趴地上吧。”摄影师指挥大家站好队形，伸出手比划数字，“一……二……”
叫到“三”的时候，顾一念感到有人将手轻轻搭在了她肩上。
她抬头一看，林誉正好低头望来，朝她温柔一笑。
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就听得“咔擦”一声，摄影师已经按下了快门。
“来来来，再来两张。”摄影师看了看，扯开嗓门道，“那个……林誉和一念啊，你们这是还没出戏呢，看镜头看镜头，不要看对方啊……”
大家闻言一阵哄笑。
顾一念无奈，索性也不分辨了，也跟着大家一起笑起来。
林誉偷偷瞟一眼她瓷白的侧颜，搁在她肩头的手微微一蜷，没有收回。
晚饭是林誉请的客。
他们剧组氛围很不错，顾一念一开心，晚上也跟着喝了两杯酒。
吃完回到酒店。
林誉跟她住同一层。
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出了电梯，到最后，只剩了他们两人。
顾一念抬头看向他，落落大方，“林誉，这段时间谢谢你了，跟你拍戏我学到很多。”
林誉笑笑，“你是个好演员，跟你拍戏，我也很轻松愉快。”
“接下来是进组呢，还是先休息会？”顾一念问。
“经纪人给我挑了几个本子，我还在看，还没决定。”说话间，他们的楼层到了。
林誉伸手替她挡住电梯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一念点头谢过，出了电梯，他随后跟上。
“你呢？”林誉又问。
“我啊……我刚入行，机会还不多，还得等这部戏播出后看看情况吧。”
“放心吧，你演技好，等戏一播出，肯定很多剧本抢着找你。我要是看到适合你的角色，也跟导演推荐推荐。”
顾一念抬头莞尔，“那就先谢谢你了。”
说着，见她房间已经到了，停住脚步，拿出房卡，“我到了，那就……以后有机会再见了。”
“一念。”
身后林誉出声。
“嗯？”顾一念推开门，转身看去。
林誉目光落在她面上。
她一头长发扎成高马尾，两侧有细碎的刘海落下，眼瞳盈盈剪水，在走廊灯光的照耀下，显出几分细碎的光芒，就那么随意倚在门口，都透着一股子既娇且俏的味道。
他张了张嘴。
可忽地，脑海中闪过陆蹊在电梯里说的话——
不过，你应该是没有机会了。
顿了顿，落了长睫，再抬眸时，眼底的波澜已平静。他笑笑，“没什么，下次见。”
“嗯，下次见。”
关上门，顾一念往沙发上一躺，本想休息一下就去洗澡的，可白天拍的都是打戏，实在太累，迷迷糊糊居然就睡着了。
她是被电话吵醒的。
摸过手机放在眼前一瞧，是陆蹊。
右滑接通，“喂——”
许是她声音有几分懒洋洋，电话里的陆蹊声音一怔，“师妹，你已经睡啦？”
“没有，在沙发上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你小心着凉啊。”陆蹊叮嘱。
“知道了。”顾一念坐起身，把手机开了免提，拧开一旁的矿泉水喝一口，“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跟你聊聊天？”
顾一念一口水下肚，“陆大少爷，你很闲吗？”
“我在家排行第三。”陆蹊一本正经。
“啊？”顾一念没反应过来。
“所以，应该是陆三少爷，不过，我更喜欢师妹你叫我师兄。”
明知道陆蹊看不见，顾一念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将瓶盖拧紧放回去，她拿起手机，往抱枕上躺了躺，“你找我，就是来跟我贫的？”
“没，我就想问问你，欢乐对对碰看了没？”
“哦对。”顾一念想起宁潇在微信上跟她提了一嘴，说播出后反响不错。“最近拍戏太忙，还没时间看。”
“哦，没事，我看完了，就想跟你说说，咱俩配合还真默契。”
“是吗？”顾一念依旧是懒洋洋的口吻。
“你怎么这反应啊，我跟你说，现在网上连咱俩的CP粉都有了。”陆蹊说得兴致勃勃。
“我跟你这么没有CP感，网友也能扯到一块？”
“男帅女美，怎么没有CP感了，你猜猜，我们的CP叫什么？”
“我怎么知道？”顾一念走到衣柜前拿睡衣。
“叫昔年CP。”
“难听。”顾一念毫不留情吐槽。
“总比你跟林誉的好听吧，叫什么余年……我看啊，就是你的名字奇怪，取出来的CP名才这么奇奇怪怪的。”
“滚滚滚。”顾一念拿了换洗衣物出来。
“你可得支持昔年啊师妹。”电话里，陆蹊还在那念念叨叨。
顾一念捏了捏眉心，“我谁都不支持，我对你这种小屁孩没兴趣。”
陆蹊不服气，“我是小鲜肉，什么小屁孩。”说到这，他顿了顿，突然换上一种意味深长的口气，“师妹，你对小鲜肉没兴趣，那……你对老男人感兴趣吗？”
顾一念脚下顿住，眉心不由自主跳了跳。
*
而此时，陆蹊口中的老男人，正坐在书房里，看着电脑上的照片。
书房里亮了一盏落地灯，暖色灯光照在霍子琛面上，冷硬的轮廓线条似乎被柔和几分，只是眼底的神色，却有些沉冷。
电脑屏幕上是一张全屏的照片，拍的，是一户小区里的楼道入口，照片中有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照相机抓拍到了他的侧脸，相貌周正，脸颊略显瘦削，神色却很是警惕。
照片的右侧，有大半的楼道门牌入镜，仔细辨认能看清上面的字——
绿都小区七栋。
霍子琛看了两眼，手指轻点鼠标，滑到了下一张。
这一次，拍到的是一户人家的阳台。
阳台落地窗的窗帘拉了一半，能隐约看到客厅里站了两个人，一个，是第一张照片里的中年男人，另一个，是个穿着精致的女人。
再下一张，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男人已经一把将女人抱在了怀中。
霍子琛没有继续往下滑。
移动鼠标退出，一顿，点开了另外一个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里，也全是照片。
第一张，是从外面拍到的酒店大堂的情形，透过透明的旋转门，能看到大堂里站着的一男一女，镜头正好捕捉到男人伸手抓住女孩手腕的那一瞬。
霍子琛的目光缓缓上移，定格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狗仔的相机像素很高，所以即便隔了这么远，照片上，女孩的表情依旧清晰可见。
她蹙着一双秀眉，神情恼怒，显然，对对面的男人很是不满。
霍子琛扬了扬眉梢，定定看了好一会。
虽然仍是面无表情，眼底幽沉却退去了些许。似乎，女孩对男人的态度让他生出几分愉悦。
这时，一旁的手机响了一声。
屏幕上显示出一条特别关注的微博提示。
他的微博特关只有两个号。
点开一看，是双生花剧组官微发的——
恭喜杀青@林誉[撒花][撒花]
下面配了三张剧组的杀青大合照。
霍子琛点开第一张。
加载完成，目光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正中女孩的笑脸上，可很快，视线就捕捉到了搭在女孩肩头的那只手。
气息沉了沉，修长的食指一动，接着往后滑。
官微很懂饭圈那一套，所以即便宁潇跟宣发提了意见，让尽量少炒顾一念和林誉的CP，但官微知道粉丝喜欢看什么，所以，有时也会暗搓搓发糖。
譬如，这最后一张照片——
站在正中的林誉和顾一念并没有看镜头，而是相视一笑。顾一念只照到了半张侧脸，看不太清表情，林誉的神色却恰好被镜头捕捉到，眼底的光藏都藏不住。
评论里的CP粉都快疯了。
【我第一次磕CP就搞到真的了？】
【余年CP大旗不倒！】
【官微才是余年最大的粉头啊啊啊啊】
霍子琛盯着最后一张照片看了许久，方起身，将手机扔到一旁，摸过书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
香烟被点燃，他叼在嘴里吸了两口，目光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烟吸到一半，搁在书桌上的手机响起，有电话进来。
他瞥一眼来电显示，走到书桌前，接通了电话。
“喂，霍总。”
“嗯。”霍子琛应一声，捏着香烟的食指在烟身上点了点，烟灰飘飘扬扬落在大理石制的烟灰缸中。
“霍总，照片里的那个男人，身份查到了。”电话里传来陈充恭敬的声音。
霍子琛将烟嘴放进嘴里吸一口，缓缓吐了口白雾，才问，“什么人？”
听完陈充的汇报，他沉沉“嗯”了一声，将烟头在烟灰缸中捻灭，“明天上班后，来趟我办公室。”
－－－－－－题外话－－－－－－
霍总：小屁孩，你说谁是老男人？
作者君：男人三十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