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忙跟警察赔笑一声，“不好意思警察通知，我这女儿被我惯坏了，不懂事。”说着，瞪了顾诺一眼，示意她收敛些，又看回警察，“事情的经过，您这边也都知道了，两姐妹私底下有些不合，闹到外面来，实在是让人看笑话了。”
顾铭嘴上说得客气，心里却只觉得憋屈。
他怎么说也是家大企业的老总，平日里呼风唤雨惯了，现在却要他拉下身段跟一个小片警套近乎，自然不爽。
可不爽归不爽，如果告顾诺的另一方是别人，他二话不说就找律师来处理了，可偏生对方是顾一念。都是自己的女儿，这样真闹起来，不管结果是什么，最后丢的都是顾家的脸。
这么些功夫，警察自然也了解了事情的原委。这种小纠纷，他们向来都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现在见顾铭态度好，便也缓了语气，“顾先生，跟您说实话吧，这件事，不是我们通不通融的问题，实在是对方态度十分强硬。顾小姐这边已经承认，我们也只能按流程办事。”
他看了看顾铭的脸色，建议，“既然报案人那边也是您的女儿，要不……您给她打个电话试试？”
顾铭脸色很难看。
刚才知道事情原委之后他就给顾一念打了电话，可不知为什么，电话却打不通。
想了想，沉下气，“对方是派谁来处理这事的？”
“是寰宇公司的律师。”
“我跟他谈一下，可以吗？”
“行，您跟我来吧。”警察推开门，请他出去。
“爸！”见顾铭要走，顾诺慌了，眼眶红红地看着顾铭，一脸不安。
顾铭虽然恼顾诺的不争气，但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见她知道怕了，到底软了两分语气，“行了，别哭了。我会尽快处理好的，你乖乖待在这里，不要再惹事。”
“好。”顾诺哽咽着应了，巴巴望着顾铭跟警察出了门。
顾铭很快见到了寰宇派来的律师。
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身黑色西装，看着很精明沉稳。
“顾先生。”律师似乎认识顾铭，见他进来，主动上前握手打招呼，又递了名片过去。
顾铭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脸色越发黑沉。
来人他虽然不认识，但名片上印着的事务所名称，他却听过。
星达律师事务所。
京城排名第一的律所。
当初景舒没出事之前，正打算跟他离婚，联系的就是这家律所，所以他有所耳闻。
听说星达专门设有一个部门，负责接娱乐圈相关的案子，在圈里很有名气。
顾铭眉头皱得更紧了。
寰宇这次居然这么大阵仗？
心思一转，他抽了抽嘴角，“何律师。”
“听说顾先生想见我？”
待两人坐下，律师直接开门见山。
顾铭皮笑肉不笑，“何律师既然接到委托，想必也知委托人的身份吧？”
律师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顾铭只得挑明了来说，“不瞒何律师，你的委托人顾一念，也是我女儿。两姐妹最近闹了点矛盾，做妹妹的不懂事，这才闹到现在这个样子。不过一念向来都是识大体的，这件事，我看……我们就私下和解了如何？我会叫顾诺给她姐姐好好道歉的。”
律师眯了眯眼睛，目光被镜片一折射，显出几分捉摸不透来。
他看一眼顾铭，开口，“不好意思顾先生，我的委托人，并不是您女儿。”
顾铭一怔，“不是一念请你来的？”
律师摇头。
顾铭想了想，很快回过神来，“我知道，她现在是艺人，她的事，一向都是交由经纪人去打理。可如果她不同意，经纪人怎么会自作主张？这样吧，麻烦你帮我拨通她的电话，我亲自跟她说。”
顾一念那边，电话打不通，微信也没人回，似乎是有意避着她，看来只能通过律师这边联系了。
没想到，律师仍是摇头，“不好意思，我的委托人，也不是顾小姐的经纪人。”
顾铭以为他在跟自己打太极，火气就上来了，“顾诺泄露的是一念的隐私，既然你不是受顾一念的委托而来，这案子，何律师有什么资格插手？”
律师语气不变，略略打量他一眼，“请我来的，是寰宇总裁霍子琛。顾小姐是寰宇艺人，公司出面处理这件事，不是很正常吗？”
顾铭怔住。
他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件事，居然会惊动霍子琛。
寰宇这么大的公司，又不止顾一念一个艺人，怎么可能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捅到总裁面前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件事，是霍子琛主动过问。
之前江蓉的事，霍子琛会插手，他就觉得奇怪。可那个时候家里一团乱，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也没来得及顾上这一头，但现在霍子琛又亲自过问顾一念的事，他的心思不由再度活泛起来。
他虽然没有跟霍子琛打过交道，但在圈子里也听过他的名声，表面上看起来矜贵优雅，其实手腕强硬得很，这才回来大半年，就有不少人栽在了他手里。
这样的人，为敌自然棘手，可如果是同盟呢？
想到这一层，心里的火莫名就熄了下去。
如果霍子琛真的看上了一念，这对顾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眸光转了两转，重新带了笑看回律师，“何律师说的是，这样，我跟霍总也算有点浅薄的交情，不知何律师能否通融通融，让我跟霍总通个电话？”
出乎预料的是，这次律师倒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起身，“请顾先生稍等。”
说着，就拿着电话走出了房间。
很快，他就去而复返，将手机递到顾铭面前，“顾先生，霍总同意跟您聊聊。”
顾铭忙接过手机，脸上不由自主出现一丝谄媚的表情，“霍总，您好，我是顾铭。”
“顾总。”话筒里传来霍子琛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顾铭看一眼识趣离开的律师，声音就大了些，“霍总，事情的缘由我都听说了，是我教女无方，还要劳霍总亲自过问，实在不好意思。”
霍子琛虽然比他小了个辈分，但霍家的家势摆在那里，再加上有求于人，顾铭就是再想摆谱，在霍子琛面前也摆不起来。
“嗯。”他说了一通，霍子琛却只淡淡应了一声。
捉摸不透霍子琛的态度，顾铭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霍总，一念和诺诺毕竟是一家人，诺诺也知道错了，您看，这件事是不是可以私底下解决呢？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一念想必也不会愿意看到霍总为这种小事操心。”
霍子琛轻笑一声。
明明是笑，却听得顾铭心里有几分发毛。
话筒里传来霍子琛不紧不慢的声音，“顾总错了。”
顾铭一怔，听到霍子琛接着道，“一念是我的艺人，潜力无限，是公司接下来力捧的对象。她信息被泄露，电话都被打爆了，严重影响到了她的心情和精神状态，怎么能说是小事呢？”
顾铭堆出来的笑顿时挂不住了，可偏生一点也不敢泄露自己真实的情绪，压着心底一跳一跳的燥意，“霍总说的是，诺诺这回确实是太不像话了。只是您看……”
话还没说话，就被霍子琛打断，“这件事，一念不知道。”
他声音本就偏低沉，这会子还带了股冷峭，听得顾铭心中无端一紧，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琢磨着他刚才那句话。
这件事顾一念不知道？
什么意思？
难道说……顾一念并不知道泄露她信息的是顾诺，从查人，再到报警这整件事，都是霍子琛的主意？
他突然哑了声儿。
就算他再迟钝，这会子也看出来了，霍子琛这口气，护犊子得很啊。
这么说，他真的看上顾一念了？
想到这个可能，心底的焦躁顿时被狂喜取代。
霍子琛停顿了几秒，像是给足了顾铭遐想的时间，才不紧不慢接着往下说，“一念现在在剧组拍戏，她性子软，又重感情，如果知道是自己妹妹在背后搞鬼，难免会伤心。这件事，顾总就不必在她面前提起了。”
顾铭愣了愣。
性子软，重感情，会伤心？
霍子琛这说的真的是他女儿吗？
但他对顾一念印象好，顾铭越发觉得两人有戏，自然不可能傻了吧唧去拆穿，忙附和两声，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霍总说的是，一念拍戏确实辛苦，霍总放心，我不会跟她说的。”
霍子琛“嗯”了一声，语气忽又冷厉几分，“我本无意插手顾总的家事，但一而再再而三，顾总这个女儿处处针对一念，顾总是不知道呢？还是根本就不想管呢？”
这话就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在里头了。
霍子琛对顾一念有意，顾诺又确实有错再先，他就算再想帮她说好话，这会子也开不了口了。
“这次幸好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顾总是该好好管教管教您这个女儿了。这次就算是小惩大诫吧，再有下一次，我可就不会再看一念的面子了。”
说着，不等顾铭多说，径直掐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的忙音，顾铭捏着手机站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霍子琛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惩大诫，意思他这一次，是铁了心不会和解，顾诺这两天的拘留，看来是逃不掉了。
可另一方面，话语间对顾一念的回护之意又很明显。
脸色不由青一阵白一阵，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懊恼地好。
同样是女儿，一个天天不让他省心，一个却不声不响地跟顾家攀上了关系，这么一比较，对顾诺的包容心就少了几分。
霍总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说得没错。
顾诺这样无法无天做事不考虑后果的性格，是该好好磨一磨了，否则日后闯出更大的祸来，他就算想护也护不住了。
长长吁一口气，他走了出去。
律师还在外面等着。
他把手机交给对方，略一点头，没有说什么，就去找经手这案子的警察了。
听到顾铭说让他们直接按章程办事，警察吃了一惊。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双方当事人都没有意见，那他们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行。”警察应了，看一眼走过来的律师，“何律师，正好，您也来了。对方已经承认她的所作所为，鉴于没有产生难以挽回的严重后果，按照规定，我们会将其拘留两天已示惩戒。另外……”
他看向顾铭，“根据报警方这边的要求，顾小姐还需要在微博上发表一份道歉声明，并置顶七天。”
拘留都受了，写个道歉声明还算得上是吗？顾铭挥了挥手，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了。
见双方都没有意见，警察就拿了份材料过来给两人签了字。
收回材料，警察看向律师，“何律师，您这边可以走了，有什么情况我们再通知你。”
律师点头，跟顾铭点头示意，很快离开。
“顾先生，因为顾小姐已经成年，这份定案文件，还需要她签个字，您还得跟我进去一趟。”律师一走，警察又看了口。
顾铭闻言，眉梢不由自主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