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必经之路 文 / 知白

    老幽鼠在临死之前脑子里被人留下了什么话，它其实已经不在意了。
    反正是要死的，还在意别人留下了什么又有何意义？
    它临死之前唯一的感慨，也只是......果然不能和人多打交道，人真的是这世上最危险的东西了。
    人太聪明，聪明到只有人才能欺骗人。
    倒在沙漠里的老幽鼠很快就变成了一具干尸，不过看起来身躯依然庞大。
    在它旁边不远处就是从大天山上滚落下来的积雪，和沙漠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就像是那条浑浊的大河东流入海之后，在海面上形成的对峙一样泾渭分明。
    大天山本来就是禁地，这里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要过去多久之后才会被人知道。
    有人登天为阵，有人画地为牢。
    也许很多年之内都不会知道这个世上曾有个抱刀的人一步入幽泉，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有人生出太多感慨来。
    就正如寻常百姓到现在也只知道臻天是臻天，不知道臻天是何人。
    十万大山。
    上阳宫的老掌教和予心观的老祖被子奈接到的时候，林叶已经盘膝坐在原地不动的看着天空几天几夜。
    以至于子奈再看到他的时候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哥是不是死了。
    因为林叶看起来没有一点活着的气息，就像是一尊极为精巧的雕像。
    子奈跑过去想把林叶唤醒的时候，却被老太太阻拦了一下。
    “他在窥天。”
    子奈不懂，单她信服她的师父，老人家说什么，子奈就信什么。
    她不敢打扰在窥天的哥哥，她就在林叶面前大概一丈远的位置蹲下来，林叶一动不动的坐着，她一动不动的蹲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子奈才注意到林叶的眉角好像是轻微的动了动，这让子奈欢喜起来，以为林叶马上就会醒来。
    可是，又足足过了三天三夜，林叶才有第二次细微的举动，依然还是眉角微微动了动，接下来便是又长达数日的入定。
    子奈终于忍不住跑到老太太身边我呢，窥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摇头说她也不知道，她只是看到了林叶身上仿佛有一股气和天紧密相连。
    老掌教此时才说了一声......他在推演如何把天定下来。
    子奈更加听不懂了，但她想着既然是天大的事，那可真是天大的事。
    既然是天大的事，那就继续等下去就是了，因为除了她哥之外，谁还能解决得了天大的事？
    又过了两日之后，林叶才吐出一口浊气。
    子奈冲过去想问问林叶怎么样的时候，林叶先开口说了一个字。
    “饿。”
    一个时辰之后，子奈眼睁睁的看着林叶吃掉几乎一整只烤野猪之后，总算是等到了林叶停下来，在子奈的印象中对于食物无比挑剔的林叶怎么可能吃下这么多滋味寡淡的烤肉。
    是的，没有盐。
    所以这只烤野猪肯定好吃不到哪儿去，因为最贪吃的子奈都对它没有任何兴趣。
    “看到了什么？”
    这时候老掌教才轻声问了一句。
    林叶笑了笑道：“我没看别的什么，我只是看了看我自己。”
    老掌教又问：“看道了什么？”
    一模一样的问句。
    林叶道：“看到了可以不死。”
    子奈立刻就急了，一把抓住林叶的急切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有很大的危险？”
    林叶抬起手指了指天空：“我之所以没有杀他，是想用他做个核，臻天已经存在千年，如果没有一个补充力量的东西，臻天必然会垮掉。”
    子奈还是没听懂，但老掌教显然是听懂了。
    “然后呢？”
    他又问。
    林叶道：“然后......不大好搞。”
    子奈见林叶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抓着林叶的手使劲儿摇了摇头：“那你为何说自己会不会死？”
    林叶还没回答，老掌教替他回答：“因为本该去为臻天续力的人是他。”
    林叶笑道：“我不是那么伟大。”
    老掌教道：“那么伟大的人不多，古往今来一只手都数得出。”
    他之前就和老太太两个人聊到过这个问题，林叶会不会成为继究结圣人之后的第二个圣人。
    当时老掌教给出的答案是，林叶这样的性格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圣人，圣人无缺，林叶除了不缺德之外缺的可多了。
    “牺牲自己来成全天下人这种事，说起来真的很了不起。”
    林叶说：“我在思考的时候，至少是有五分之一的时间用来劝自己，不管之前做了什么事，只舍身而护持天下这一件事做好了就该称圣人了。”
    “但是这个圣人，我特么并不是那么感兴趣，如果非要有个人必须死了才能保证天下人好好活着，最好是......”
    林叶抬起手指了指天空高处依然悬浮的那颗巨大的石球，像是天神遗留在人间的卵-子。
    “有些难，不过总比是我的好。”
    林叶说：“所以有些时候我也不得不思考，这个会符术的又和身体息息相关的家伙，是不是就是专门作为我的替补出现的。”
    老掌教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就有些道理，要脸不要脸放在一边。
    “我现在还差些。”
    林叶道：“他把自己封印起来，想要解开封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接下来倒也不必那么心急，我得好好去学学符术怎么用。”
    子奈的手依然攥着林叶的手，已经松开很久了，她这次是不打算再那么轻易的松开了，攥住就要攥的紧紧的。
    “所以......”
    老掌教看向林叶问道：“你去修行符术这段时间，必须要有人留在这里守着。”
    林叶点头：“是，我尽力快一些。”
    “子奈。”
    老太太看向子奈说道：“你去帮师父砍伐一些树木，我要在这里造个房子。”
    子奈起身：“是。”
    说着话，子奈拎着她那把漂亮的开山斧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向林叶，林叶示意她自己一会儿就跟上去。
    老掌教等子奈离开之后问林叶道：“到底有多大凶险？”
    林叶道：“如果我运气好的话，抽离身上的五行珠的力量，再把那个叫稽尚的家伙融合进去，就能为臻天造一颗心脏，这需要一个很精妙的法阵才行。”
    “如果不顺利的话，我会和我体内的五行之力一起，还包括稽尚，同时成为臻天的一部分.....”
    林叶轻轻突出一口气，下意识看了看在远处砍伐树木的子奈。
    子奈在身边的时候，他不能明说。
    老掌教问：“成功之后，臻天就会持续下去，以后也不会再出现什么漏洞？”
    林叶摇头：“不好说，但是再撑上个千年总不至于坏掉，而且，千年之后，因为天地元气的稀薄，也不可能再出现什么为祸人间的东西了。”
    说到这，林叶把他在大天山上遇到的见到的事，都仔仔细细的和老掌教他们说了一遍，两位老人家听完脸色就都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如果不修补，臻天还能维持多久？”
    林叶道：“我推算过时间，臻天在一百年之内都不会有事，但是臻天用了一千年才把混沌之地的东西削弱下来，要想彻底磨灭那些东西，还需要一个千年。”
    老掌教点了点头。
    老太太问：“你的意思是，大概一千年之后，这个世上不但没有那些可能会作乱的妖兽，连修行也可能没了？”
    林叶嗯了一声。
    老掌教耸了耸肩膀道：“倒也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又不是不能修行。”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老掌教嬉皮笑脸。
    林叶都有些不适应，老掌教在这位老人家面前这贱嗖嗖的样子。
    以往印象里的老掌教，可是威严的很。
    “我还有一个问题。”
    老太太看向林叶认真的问道：“你一旦增强臻天之力后，你的五行元力会被抽离，那你的境界？”
    林叶道：“大概回到之前的样子......赋神，而且，自此人间也再不可能出现五行元力，所以也就再无可能出现超越赋神境的人。”
    老太太点了点头：“倒也无妨，反正我们到过了，后人的事，我管那么多做什么。”
    老掌教就那么一愣，刚才他说这样的话可是被老太太狠狠瞪了一眼。
    老太太道：“后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吧，我们保他们的命，他们不理解自然是他们不对。”
    她看向林叶说道：“你自去修行符术，这里有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盯着呢。”
    她看向老掌教说道：“我们也算是为后世之人做了些事的，所以可以站在道德高处掐着腰说自己了不起。”
    老掌教哈哈大笑。
    林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在万华山谷里仰望夜空的时候还想到过，若究结圣人此时做选择，该如何选择。
    若做了许多事，还要去追求别人理解，那岂不是太累了些？
    后人不能修行，后人自有其他的福分。
    就在这时候，林叶忽然心里一动，他遥遥的看向西北方向，他曾经去过的大天山的方向。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感知到了什么。
    “两位老人家，我可能得马上就走了。”
    林叶起身道：“大天山那边好像出了些事，有些奇怪。”
    老掌教点了点头：“去吧，未必是坏事。”
    林叶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子奈，思考片刻后朝着子奈走过去，和子奈解释了一下，子奈把手里拽着的那棵大树随手扔到一边：“说破大天也不行，一起去！”
    林叶又回头看向老掌教他们，老掌教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走就是了。
    “想过好多次咱们两个将来隐居的地方回事哪儿，住着的房子会是什么模样，想来想去都想不真切，现在倒是真切了。”
    老掌教起身道：“咱们俩的新房，当然是我亲自动手去搭。”
    老太太竟然还微微红了脸，呸了他一声。
    “上阳宫敬奉臻天，可是我怕臻天怕了大半辈子。”
    老掌教把那棵树拖过来，手掌如刀，修理着那些多余的枝枝叉叉，看起来很是认真。
    “所以你压自己的修为压了大半辈子？”
    老太太问他。
    老掌教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是啊......我也不想做圣人。”
    老太太倒是不觉得她看重的男人，没有主动去做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事是不对的。
    再说，要不是听林叶说明真相，她和老掌教的想法一样，臻天就是压制人间修士的。
    “那个家伙如果再下来，咱俩能不能打过？”
    老掌教也抬头看了看，然后笑：“如果我打不过，你就要跑快些......告诉小的，回来报仇揍他个龟儿子的。”
    老太太没理他，只是想着，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还能跑多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