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三更合一) 文 / 香酥栗

    王一城根本不在乎陈文丽说什么。
    就一只兔子,要是上纲上线，那么全村没一家清白的，这种乐意上纲上线的家伙,在村里也是很不受欢迎的,所以王一城根本不在乎陈文丽说了什么。
    陈文丽只要不是傻子就该知道有些话不好说，说了是要得罪全村的。
    靠山吃山，大家谁不上山啊。
    她自己还上山呢，所以这人脑子多少就真的有点毛病,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但是却又敢说别人,就很离谱。更离谱的是,她自己掏何家的陷阱，但是却生怕被人也这么干。
    她已经将何家的东西当成自己的了。
    陈文丽这人就是这么矛盾,有时候你觉得她做事情也有点正义,但是吧,更多时候，她还是很烦人的。
    这就很矛盾，不过人总是复杂的。
    王一城他们懒得理会陈文丽这个智障，径自回家,气的陈文丽跺脚。
    至于她会不会对外说，鬼才在意呢。
    她骂骂咧咧：“唐可欣个贱人,你竟然不为我说一句话,亏得当时我们下乡还是同路人，活该你变成失婚妇女，呸！”
    这怼她的是王一城,但是陈文丽明显更气唐可欣，这就让人很看不懂了。
    不过唐可欣他们一行人已经走远了,自然没听到陈文丽说什么，陈文丽一个人上山，十分不愉快：“知青点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唐可欣不好，迟盼儿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还装好人，当我不知道？上一次打昏我的一定是你的奸夫。我真是看走了眼，竟然没看出来你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她认识迟盼儿两辈子，对迟盼儿印象还是很深的，印象里迟盼儿就是一个为了娘家付出一切都甘之如饴的人。还有就是手脚不干净。可没想到，她还是小看了迟盼儿。
    她竟然不仅仅是这样。
    上辈子啊，她隐藏的太好了，她竟然不知道迟盼儿咋外面还有男人，要知道，迟盼儿一直是未婚的，后来可是顺利回城了。后来人到中年，他们遇见过一次，迟盼儿竟然在学校做老师，说是读过了大专，想一想这个事儿，她就觉得不高兴。
    凭什么！
    她当年明明也没考上啊。
    凭啥迟盼儿不如她竟然比她结局还好，她这次可不能让迟盼儿超过她。
    她可得盯住了迟盼儿。
    陈文丽脑子跳得快，转头就从唐可欣跳到迟盼儿了，而此时的迟盼儿……迟盼儿正站在王家的门口。
    王家一群人一起回来，还没走到门口，就纳闷的看着眼前的迟盼儿，不知道这女同志来干什么。当然，王一城是知道一些的。他昨晚都告诉唐可欣了。
    所以唐可欣看到迟盼儿，厌恶的挑眉，问：“迟知青，你有事儿？”
    迟盼儿柔声：“没事儿的，我在知青点也没事儿，过来看看你，今天不是大年初三？我看村里不少女同志都回娘家。你娘家那么远。也不能回去，我想着你一个人是不是比较伤心失落，所以过来陪陪你。”
    如果能混一顿饭就更好了，她是正好赶着饭点过来的。
    她是听村里人说过的，王家的王一红嫁得好，今天她回娘家，那么自然是会做好吃的。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她可好久没吃肉了。唐可欣应该不好意思赶她走吧？
    她上前就要挽住唐可欣，唐可欣后退一步，直接闪开，说：“你干什么啊？我跟你可没有多熟，你这突然这么热乎，真是怪吓人的。”
    迟盼儿僵了一下。
    唐可欣：“虽说我不能回娘家，但是我也一直跟爸妈通信，我身边还有五哥，我有什么可伤心失落的？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你可别用你的臆想来猜测我，没事儿赶紧回去吧。”
    迟盼儿不可置信的看着唐可欣，她她她，她什么意思？竟然撵她走？
    这女人竟然不怕婆家知道她多骄纵吗？
    “我……”她揪着衣襟，咬着唇，看向了王一城。
    王一城：“噗！”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王一红：“你笑什么。”
    王一城：“迟知青肯定进不了文工团，这表情太假了，演戏不行啊。”
    迟盼儿：“……”
    王家人：“……”
    迟盼儿深吸一口气，说：“我不是，我……”
    王一城摆摆手，说：“迟知青你不用多说的，我知道的，我都懂。”
    迟盼儿一愣，其他人也看向了王一城，你又懂什么了。
    王一城已经感觉到有些邻居探头探脑了，他仍旧是带着笑，说：“我当然知道啊，迟知青故意敢在饭点来找我家小唐，为的就是蹭饭吧？”
    迟盼儿脸色难看了几分。
    王一城：“我知道你们知青点吃的一般，但是你也不能卡着饭点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小唐跟你关系多好呢，实际上啊，她都没怎么跟你说过话，你突然这么热乎，这是要把我媳妇儿吓死。”
    他也不等迟盼儿说什么，继续说：“这村里的小孩子都知道饭点不能去别人家串门，迟知青也不会不懂吧，你为什么来，还用说吗？不过迟知青你放心，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你们城里人也不是都富裕，这个我是知道的，我们知道你们也有难处，但是蹭饭这个事儿真不行。我家也不富裕呢，不过你也放心，我们家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迟盼儿：“我没，我不是……”
    她是想蹭饭，也想交好唐可欣占便宜。
    可是被人这么说，她还是觉得很难堪的。
    她自诩是下乡的知青，那是比当地人高一档次的，毕竟是城里来的。就算是他家困难，那也是城里人。可没想到，被人这么说了。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我不是想蹭饭……”
    咕噜噜。
    肚子叫了出来。
    现场瞬间安静，宝丫抬头：“你肚子叫啦。”
    这饿着肚子饭点到人家家里做客，说不想蹭饭，都没人信了。
    王一城：“呵呵呵呵。”
    唐可欣心里更烦，她直接说：“你没事儿别来找我，我跟你一点也不熟悉，也不想熟悉，我们走。”
    迟盼儿震惊的抬头，看着唐可欣，说：“唐知青，你怎么这么冷酷无情，我们是一起下乡的啊。”
    唐可欣：“我们是一起下乡的，但是一起下乡就要管你饭吗？你怎么这么脸大？”
    她宁愿跟姜小苹来往，也不乐意跟迟盼儿来往，虽然姜小苹刚来的时候也是故作柔弱，但是一天破功，就露出本来的个性，反正就是银货两讫。
    有事儿拿钱说话，唐可欣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她可是看不上迟盼儿这种装腔作势的。
    “你给我起开！”
    唐可欣在王家存在感不算高，个性看着也不错，那是因为王家人对她都不错。可是她到底是被家里娇养大的，也不是没脾气。她真是很烦迟盼儿：“真讨厌。”
    王一城：“走吧，回家。”
    大家越过迟盼儿进院子，王一城十分不客气的当着他的面关好门。
    迟盼儿直接被关在了门口，露出委屈的表情，幽幽的看着王一城，眉目含情。
    王一城：“……”
    他见过的好看女人多了去了，这女的这么假不会以为自己多美吧。
    就这，就这？
    他要是能被勾引才有鬼！
    唐可欣上前拉住王一城，说：“赶紧进屋，不许看她。”
    王一城失笑：“你担心啊？”
    唐可欣点头，说：“这人最会勾引人。”
    王一城耸耸肩，跟着进了门，今天他们家的菜色可不错，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饭可是太重要了。大家都懒得跟迟盼儿对线了。王家很快的开饭。
    田巧花也算是会来事儿，虽然心痛的都要死掉了，但是还是把女儿带回来的排骨做了一半，坚决不让女婿看低了。
    除了排骨，还辣炒了兔子，也有鱼。
    “姥姥，这个好吃。”
    田巧花：“好吃也就这些，多了没有哈。”
    大家哈哈大笑，习惯了，真的习惯了。
    而且说实话啊，这分餐的好处也是有的，那就是没人会少吃，大家都有份儿。
    王家一团火热，门口的迟盼儿贴在门上听了听，跺跺脚，这才转身离开，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这番做派已经被好几个邻居看着眼里了，像是吴阿婆啊，还有今天回来的何大妈。
    还有前街的几户人家，大家都贴着窗户偷看了呢。
    该说不说，有一点大家是有志一同认可的。
    这个迟盼儿，就是想来蹭饭的。
    吴阿婆最鄙夷她，他家二驴子这么大的孩子，也没说饭点去不熟悉的人家里蹭饭啊。这种事儿，那是被深深鄙夷的。
    毕竟，这年头最缺的就是粮食，吃饭无小事。
    迟盼儿倒是不知道自己本人偷看，恼怒的很，四下无人也不用伪装，重重的哼了一声，呸着说：“嫁给个不能在生孩子的男人，活该你没人养老！”
    她刻薄的骂了一句，又赶紧谨慎的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大踏步离开。
    偷看的众人：“……”
    这女知青，不是啥好人啊。
    很快的，迟盼儿的事情就在村里传开了，这村里老娘们知道的八卦，哪里存得住一天，当天傍晚田秀娟从娘家回来，就说起这个事儿了，她即便是回娘家也听说了。
    不过作为自家人，田秀娟可不关心女知青，她关心的是王一城，那个什么结扎，就不能恢复一下吗？不然这就一个孩子，可咋整啊。他们夫妻现在感情正浓自然不在意，可是以后咋办啊。
    再说这对唐可欣也不公平啊，她没个孩子，老了怎么办？
    真是令人担心啊。
    田秀娟自然是偷偷跟田巧花说，老太太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小五子要是听话，还是小五子吗？这小子面上好说话，但是实际上特别有主意。
    田巧花就很忧愁，当妈的，不管孩子多大都忧愁啊。
    不过王一城倒是依旧我行我素。
    王一城心情还顶顶不错呢，因为，他有了一个新皮腰带，全新的，他姐给的，别人都没有，只有他有。
    王一城格外得意，他最喜欢的就是自己被偏爱的感觉。
    他得意的跟唐可欣显摆：“我的腰带不错吧。”
    唐可欣幽幽：“你可别去跟几个哥哥说。”
    王一城：“那有啥不能说？我四姐不会在意的。再说，他们从小到大都知道，我姐最偏心我。不显摆我难受。”
    唐可欣：“……”
    那你从小到大没挨打，真是好难得。
    她认真的看着王一城，竟然发现他完全不是开玩笑。
    “其实吧，你几个哥哥脾气也挺好的。”
    王一城：“这话让你说的，感情都是双方的，我对我姐姐也很好啊。”
    他还给他姐送肉呢，别人能干吗？
    不能。
    当然，他们拖家带口也是人多。
    但是王一城觉得，主要也是他们姐弟感情好。
    “小五子，小五子……”
    王一城听到动静，来到主屋，田巧花正在捡蘑菇，这是今天白天他们上山捡的，有蘑菇有木耳，都要拾掇拾掇。
    王一城：“妈。啥事儿？”
    田巧花：“门关上。”
    王一城探头看看，孩子们都不在，嬉皮笑脸：“怎么的还单独谈话？”
    田巧花：“你跟你媳妇儿，真的不打算要孩子？”
    王一城摊手：“这话让你说的，我白做手术了吗？我肯定不要啊。”
    田巧花眉头皱的更厉害：“可这没个孩子，感情哪里能长久？”
    王一城真想告诉他妈，有孩子感情也未必长久，这感情长不长久的，跟孩子有什么关系。但是他到底是没戳他妈的肺管子。他爸妈是真心相爱，感情深厚，他妈自然是相信爱情。他妈也相信养儿防老的老话儿。
    可他不信啊。
    不过他倒是没刺激老娘，他想了想，也怕老太太到时候跟着操心，适当的透漏了一点：“我跟她不可能有孩子的，有了孩子，她还怎么回城？”
    田巧花哗啦一下抬头，死死的盯住了王一城。
    王一城笑了出来，揽住了老娘的肩膀，说：“我办事儿，都是有数儿的。”
    田巧花意味不明的看着儿子，好半天，突然说：“所以你们不登记。”
    在农村来说，摆了酒就算结婚，但是要是搁着法律看，没有结婚证，就不算结婚了。
    王一城耸耸肩，笑了出来：“您心里有数儿就行。”
    田巧花真是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什么叫她有数儿就行，这事儿是这么算的吗？这……她还不等说话，王一城说：“不会白吃咱家的。”
    田巧花：“我知道你小子不会吃亏，但是这个事儿不是这么算的，到时候如果离婚，你再怎么找啊。你说你，这是开玩笑的事儿吗？是不是他们家故意算计你，哦不对，他们算计不到你。不过你，哎，你是要气死我是吧？”
    王一城：“这有啥好气的，您看您也是做妇女工作的，就当是帮人呗，我可是做好事儿。”
    田巧花才不相信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但是真的很气啊。
    “你这小子，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不告诉我。”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王一城的背上，王一城：“唉我去~”
    他无奈：“妈，你这样真的不好，怎么还打人啊。”
    话是这么说，人倒是没当回事儿，懒洋洋的往椅子上一靠，有点没骨头。
    王一城：“哎等一下。”
    他指着地上一个蘑菇说：“妈，这个蘑菇有毒吧？你还记得不？三哥！”
    田巧花仔细一看，还真不是平常吃的那些品种，她赶紧捡出来：“还真是，这个蘑菇吃完了能看见小人儿，不能吃。”
    要不说家里小孩子捡的蘑菇都要重新过一遍，就是怕吃了中毒，孩子不是那么懂，大人就得多留心。田巧花小心翼翼的给几个看起来不太对的蘑菇都捡出来，说：“这个可得扔了。”
    王一城：“我去扔吧。”
    这也不能扔家门口，再让孩子嘴馋捡了吃了就不好了。
    确实毒不死人，但是也够能折腾的。
    他提着毒蘑菇出门，傍晚天色有点黑，王一城溜达出去，走出巷子，直接给蘑菇扔了。一转头，就看到一双漆黑的眼。
    王一城：“卧槽！”
    他拍着胸：“我的天，香织你干啥？你是要吓死我啊。这天都黑了你怎么一个人？”
    香织上午就出门，自己在山上煮了饺子，又睡了一个午觉，一觉睡到天黑，这才想起来下山，唔，草席子还是有点不太行，如果有个被子就好了。
    不过吧，她好奇的问：“小五子叔叔，你干啥？”
    你看，顾家人不在，顾香织就不那么尖锐，是个正常小孩儿。
    王一城：“嗐，我们家今天上山转悠捡了一些蘑菇，有几个是不能吃的，我给扔了。”
    香织惦着脚尖看：“这个不能吃？”
    王一城：“当然不能，我三哥以前吃过，非要跳脱-衣-舞，拦都拦不住。”
    香织眼前一亮：“还有这好东西？”
    王一城：“？？？”
    哎不是，你什么意思？
    他看着香织，香织伸手：“给我爸……哦不，给我吧。”
    王一城：“……”我听懂了。
    他说：“这不好吧？”
    伸手，递过去。
    身体很诚实。
    “这要是出了事儿，我可不承认是我给你的，我反正是丢的。”
    香织深深看了王一城一眼，说：“我捡的。”
    说完，揣起蘑菇就走。
    王一城倒是不太担心，反正他可以死不承认，毕竟香织是个小孩子。
    而且吧，他也觉得，顾香织应该不会说的，谁让她看起来真不是一个六岁，啊不，是七岁的小孩子呢。
    王一城抄着手溜达回来，唐可欣正好出来上厕所，说：“你干啥去了？”
    王一城笑着说：“没事儿。”
    他看向了隔壁，感叹隔壁是一定要风云再起了。
    香织可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啊，真是太孝顺了。
    他溜达回家，看着自己闺女，他家宝丫正撅着屁股趴在炕上写写画画，听到她爸的动静，抬头说：“爸，你看我的画的，好不好看？”
    王一城：“你画的什么？”
    “小蜜蜂。”
    她摆弄自己上次找到的琥珀，照着画呢。
    王一城坐在宝丫身边，说：“画的真不错。”
    他说：“等让你侯叔叔给你做个桌子，你就不用趴着画了。”
    宝丫高兴的抬头：“可以吗？”
    王一城：“当然可以。”
    宝丫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她开心的摇摆了一下，说：“这可真是太好了。”
    王一城揉揉女儿的头，越发的感叹，香织绝对不是才七岁的小孩儿，七岁的小女娃儿，实际也就六周岁，但是香织干的可不是小孩儿干的事儿。
    他说：“我闺女画画真好看，果然是聪明的女娃儿。”
    宝丫骄傲的抬头挺胸，吹牛皮：“等我上学，也会一样一厉害的，我能考第一名。”
    王一城笑了：“第一名啊，这么厉害？”
    宝丫点头：“我就是很厉害，我可以的。”
    唐可欣进门听见了，拳头捶在掌心，说：“好样的，我们宝丫有志气。”
    宝丫抿着小嘴儿笑，唐可欣认真：“唐姐姐教你吧，我们提前就温习。争取一进学校就干翻他们！”
    宝丫的笑容僵在脸上，嘟囔：“这这这，这倒是也不必吧。”
    唐可欣：“我们既然有时间，为什么不提前学？”
    宝丫求助的看向爸爸，她还想玩。
    王一城看着这两个人，没忍住笑了出来，说：“不用提前学，我王一城这么聪明，我闺女难道还是笨蛋？不用提前学，也能干翻他们。如果提前学了，这不是就说明我们是笨鸟先飞？我们可不是笨鸟。”
    宝丫：“对对对。”
    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唐可欣：“是这样吗？”
    “当然。”
    王一城：“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孩子还小慢慢学呗。”
    他说：“对了，我明天要去公社，你去吗？我想去废品收购站找几块能用得上的木头，回来给闺女做个桌子。”
    唐可欣：“啊，要去！”
    宝丫瞬间冲出来，一下子箍住王一城的脖子，说：“爸爸，我也要去。”
    王一城：“哦，你要勒死我？”
    这个不孝女啊。
    宝丫赶紧松手：“我想去我想去。”
    王一城：“去去去，没说不带你。”
    宝丫立刻露出笑容：“这就太好了。”
    王家吃饭早，早早的吃过晚饭，都各自回屋，但是别人家可不是，像是顾家两个儿媳妇儿都是外村嫁过来的，他们回来的晚，晚饭自然是吃的晚，香织回家的时间，算起来也是刚刚好。
    吴阿婆边骂人边干活儿，语气十分不好。
    香织：“奶。”
    吴阿婆冷着脸：“你还知道回来？”
    香织：“我帮忙做饭。”
    她果断的就去洗菜，倒是个干活儿麻利的，吴阿婆这才满意的点头。相比于时时刻刻想要偷懒的，香织这么做还是让吴阿婆觉得有几分满意。
    香织认认真真干活儿，琢磨怎么劝说家里炒蘑菇，有一说一，她不是想害人，这个蘑菇也吃不死人。
    她就是想让她爸跳脱-衣-舞，她爸如果跳脱-衣-舞，那么名声不就坏了？
    那他肯定就娶不上媳妇儿了。
    这样不管是于招娣还是徐小蝶，那就都嫁不进来了，她就没有后妈了。
    香织最朴素的愿望就是她爸一直打光棍儿，后妈，没有好的。
    至于隔壁宝丫的后妈……香织依旧认为后妈没有好的，肯定是伪装。总有一天要露出真面目。她记得，唐可欣回城了，可见也不是一个真心的好后妈。
    她得提醒宝丫小心点。
    虽然宝丫看起来是个傻兮兮的小女生，但是总归也不能让她被后妈蒙蔽了。
    嗯，看在小五子叔叔给了她毒蘑菇的份儿上。
    她也得照顾一下小女生。
    不过说起来，宝丫今年好像就要上学了，王家的小孩儿都是七岁上学，宝丫应该也不例外。这一点，香织最崇拜的就是田巧花。虽然村里人都说读书没有用，但是田巧花很坚持，她的坚持，也是真的有用。
    村里人说的没用才是放屁。
    她死之前，已经恢复高考了。
    宝丫都考上大学了。
    她虽然是乡下人，但是也知道，读书是很好的，那大概是她唯一能够改头换面的机会了。但是家里人恐怕不会让她去……香织抬头看了看她奶。
    这老太太是万年的重男轻女。
    她生怕他们被王家的孩子鼓动，都不让他们跟王家小孩儿玩的。
    这辈子她还小，但是有上辈子的经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据说，两家一直攀比，王家几个小孩儿小时候都上学，少不得要吹嘘，她爸还有几个兄弟自然很不服气也吵着要念书，但是她爷奶自然是不乐意的，他们都觉得读书没有用，不舍得花这个钱，但是又丢不起这个人。
    嗯，年轻的时候，她爷还没像现在这个境界，为了面子，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都是儿子，多少有些纵容，所以还是送他们去读书了，不过这几个都不是读书的材料，没两年就不念了。
    这有了上一辈儿的经验，到了他们这一辈儿是坚决不让他们一起玩，就怕也要念书。
    念书无用论，香织觉得自己记事儿就听长辈一直念叨了。
    可真是“用心良苦”。
    但是香织还是想念书的。
    她又看了一眼她奶，他们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个她知道。
    如果她是男娃儿，说不定还有点可能，女娃儿别想了。
    讲真，其实他们村里还是不少人都认可读书的，因为他们市算是重工业基地，也是有些大国有厂子，没有文凭考试都不成。所以学习风气是有的，不然的话周围村子也不能重要岗位都是高中毕业生。
    但是同样的，也有很多人还是不认可读书的，他们不知道读书的好，只会看一些人读了书也跟自己一样，所以就坚定认为读书没有用又浪费钱。
    她家里就都是这种人。
    她想上学，该怎么办呢？
    香织倒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上辈子本来活的就不算久，还发疯过，所以脑子真是称不上灵光。她琢磨了一下，没有一点头绪，主要是，她爷奶都太固执了。
    她想达成自己的目标，就是很难的。
    香织有几分惆怅，不过想一想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可以筹谋，倒是不用着急这一会儿，她洗了菜又去烧火，看着吴阿婆做饭的身影，斟酌着还是先关注眼前的事儿，她摸了摸兜里的蘑菇，抬头看着家里的菜色。
    虽然才初三，但是他们这个年基本上也算是过完了，菜色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情形。像是今天晚上，只有炖的萝卜条，满满一大锅。
    “妈，怎么又是萝卜啊？咱家上顿萝卜下顿白菜，吃的还没有隔壁好了。”顾老四过来，埋怨着。
    他媳妇儿是本村的，不像两个嫂子是外村人，回来得晚，他回来还是早一点的，可是闻到王家传出来的香味儿了。
    “这王家都能吃肉，我们家怎么现在还不如他们家了？”
    吴阿婆一下子就爆炸，说：“怎么的就不如他们家？他们家管饱吗？还要分餐，你看看一个人才多少东西。你可真不知道多少，咱家不管咋的还管饱呢。再说你几天去你岳家，就没弄点好吃的？他们家怎么的就抠的不做肉？”
    吴阿婆可是很不满意的。
    小儿媳妇儿整天仗着家里条件不错跟她作对，要是不做点肉给她儿子吃，哪里还有脸面吹牛？
    顾老四：“吃了，可吃肉哪有够？”
    吴阿婆：“就知道吃。”
    顾老四不服气：“咱家也不是吃不起。”
    他们家可藏着金砖呢，吃多少好的吃不起？他妈就是太抠。
    “那也不行，你少胡说。”吴阿婆可不让儿子乱说，香织还在呢。
    香织眼皮儿跳了跳。
    顾老四：“那你做点别的，不吃肉也行啊，再弄个菜。这萝卜白菜，我是吃的够够儿的。”
    冬天里没有别的菜，就是这么点东西，吃一冬天了，他真是看见就愁。
    “在弄一个呗。”
    顾老四磨磨唧唧的，香织抬头说：“可以炒个蘑菇。”
    她见缝插针。
    顾老四：“对，炒个蘑菇也是很好的，小鸡炖蘑菇那好吃。”
    “你是什么人，还吃小鸡炖蘑菇，你配吃吗？”吴阿婆不高兴了，她说：“那老母鸡是留着下蛋的，吃个屁的鸡，我弄点蘑菇吧。”
    “哎。”
    顾老四很失落，但是想到还能多个菜，总算是没多说什么，说得多了也没用。
    香织倒是高兴，她低着头，强忍着笑意，看这个小叔倒是有几分顺眼了，这种事儿，你多做点啊。
    吴阿婆去舀了一碗咸蘑菇出来，说：“你给洗一洗。”
    香织：“好。”
    她趁着老太太不注意，很快的把自己藏的蘑菇掺了进去。
    吴阿婆一无所知。
    “这一个个贱皮子就会偷懒，招娣，招娣你来……”
    招娣赶紧过来：“奶，啥事儿？”
    老太太不乐意的说：“没事儿不能叫你？干活儿就知道躲懒，真是可恨，香织你去再抱点柴火回来。招娣你烧火。”
    她低声问：“你妈今天回娘家，说没说我坏话？”
    招娣：“说了！奶，我妈说你偏心眼，还说小姑……”
    巴拉巴拉。
    还真是孝顺女儿，这就把老娘出卖了。
    不得不说，孝顺这个事儿啊，他们家可真是十分一脉相承了。
    都孝顺，都特别孝顺。
    吴阿婆：“我就知道你妈不是个好的，这个倒霉催的……”
    两人在厨房接头，香织倒是慢腾腾的在外面捡柴火，顾家的晚饭有点晚了，吃饭的时候已经点上煤油灯了。家里就两个菜，一个炖萝卜一个炒蘑菇。
    虽说蘑菇也是弄家里常见的，上山就有，但是跟萝卜白菜比起来还是稀罕的。
    虽然觉得这过年已经结束了，但是她还是问：“老头子，喝一盅吗？”
    顾老头点头：“来点吧。”
    他十分好酒，不过这条件就这样，倒是不舍得多喝，隔三差五来小小一盅，已经胜过村里很多人家了。吴阿婆赶紧起身倒酒，把自家老伴儿伺候的很好。
    “妈，我也来点。”
    “成。”
    几个儿子都有。
    顾老四媳妇儿伸筷子就要夹蘑菇，吴阿婆一下子给她筷子打开，说：“你吃萝卜，这是给爷们炒的下酒菜，你吃什么？”
    她端到了老头子面前，别看他家做菜饭菜的量都比隔壁王家大，但是他家分三六九等，所以女同志吃的其实还没有隔壁王家的女同志吃的多呢。
    他家是可着爷们吃，剩下才有女同志吃的份儿。
    像是这样专门给爷们准备的菜，女的是一点都别想伸筷子的。
    顾老四媳妇儿不乐意，嘀咕：“连菜都不让吃啊。”
    吴阿婆：“这不是有萝卜？哪里不让你吃？这萝卜可是好东西，那叫东北小人参，我是为了你们好。”
    顾老四媳妇儿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人参你妈！
    还不是萝卜！
    不过她倒是没敢跟婆婆太对着干，不服气的低头吃菜，至于其他人，更是如此，一个个都习惯了。
    香织看着蘑菇，陷入了忧愁，她是希望她爸吃蘑菇跳舞丢脸娶不到媳妇儿的，这蘑菇混在一起，她倒是觉得自己做事情还是大意了。真的十分大意啊。
    这一盘子菜，又不是她爸自己吃，怎么能分出哪个蘑菇有毒，那个没有呢？
    如果让其他人吃了，不是很浪费？
    香织心疼自己的小蘑菇。
    她忧愁的啃着窝窝头，嗯，爷爷夹了一筷子，嗯，大伯也吃了，二伯也吃了……她爸也动了。
    大家都吃了蘑菇，香织：“……”
    哪个有毒来着？
    分不出来啊。
    怎么看谁吃的都像。
    一顿晚饭，香织吃的十分心不在焉。
    吴阿婆：“香织你刷完拾掇一下。”
    家里这些活，都是女娃儿干，香织做的最多。谁让她没有妈维护呢。老太太自然是不客气的使唤。
    香织也不反抗，老实的去干活儿，但是耳朵却竖起来，悄悄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听说蘑菇中毒反应是很快的。她觉得应该是不可能磨蹭到半夜，所以时刻警惕着。
    这个时候，顾老头坐在屋里，只觉得脑子有点晕晕的，竟然有点醉酒的感觉，他一直觉得自己酒量不错，就算是出去吃席，也鲜少喝醉，就不知道今天怎么就喝这么点就有点晕了。
    他揉了揉头，决定直接躺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顾老头躺了下来，隐隐约约的，他似乎朦朦胧胧的就看到几个好看的姑娘，就跟电影里的女郎一样，对着他开始跳舞，蹦恰恰~跳的特别美。
    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凑到他面前，伸手拽他：“大哥，来啊，跳舞啊。”
    顾老头：“不不不，这怎么好。”
    他不断地摆手：“我不是那种人。”
    反手摸了一把人家的小手儿。
    真细腻。
    “来啊，舞起来，这大过年的怎么能没有舞蹈，没有歌舞不热闹，来啊，跳起来！”年轻的洋妹子拽住了顾老头，顾老头故作矜持：“不不不。”
    又上来一个，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一群姑娘拽住顾老头儿，摇晃着：“来啊，跳舞啊。”
    “人生不能没有歌舞，来啊！”
    顾老头：“啊这，我就，我就不客气了……”
    “快来，我们一起跳舞，跳完了我们一起睡觉。”
    顾老头高兴的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这这这……”
    “我们对你是真心的。”
    甜腻腻的声音如同含糖，顾老头高兴的不行，只觉得自己真是轻飘飘。
    “你们喜欢我什么？”
    “你是村里最聪明能干的人，没有人比得上你。”
    “对，没有人。”
    “我好爱慕你啊，亲一下……”
    啵啵啵！
    顾老头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遇到这种好事儿，自己竟然被这样一群姑娘围住了，他高兴的不行，顺着姑娘们手拉手，一起转圈跳起了舞蹈。
    “姑娘你多大？”
    “十八，我们都是十八岁。”
    顾老头高兴：“十八好，十八好啊，姑娘十八一朵花……”
    他就稀罕十八的。
    蹦恰恰！
    顾老头跟姑娘们手拉手一起仰头，伸展，扭腰，踢腿……舞起来！
    他高兴的哈哈大笑，这人活一辈子啊，就得这么快乐。
    顾老头跳的欢，这时大驴子已经目瞪口呆，口呆目瞪，总之就是一千个一万个震惊，他过来想卖个好跟爷爷要点零花钱。然而万万没想到，一掀开门帘子，就见老头儿正在抱着枕头又亲又啃，随即对着枕头含情脉脉的问：“姑娘你愿意跟着我不？”
    “什么，你甘愿做小？你爱我爱的海枯石烂？”
    “什么什么，你们都甘愿做小？”
    老爷子高兴的摇晃着枕头，又抄起了另外一个枕头，一手一个枕头，左亲一下右亲一下。
    “你们可太美了！”
    大驴子：“………………！！！！！！”
    他发出惨烈的叫声：“来人啊，爷爷疯了！”
    香织正在心不在焉的刷碗，听到这话，咣当一扔，转身就往外跑。
    “啊！”
    碗砸到了吴阿婆的额头，掉在地上，碎成渣渣：“顾香织！！！！”
    顾香织这时已经跑到里屋，就见大驴子瘫软在地，手扶着门，结巴：“疯疯疯了。”
    香织：“哼。”
    没用的顾家男人。
    香织怎么也没想到，她爸没中招，她爷爷中招了。
    真可惜啊。
    不过，她爷爷中招也行。
    这老家伙丢脸，她也高兴。
    “怎么回事儿？”
    “怎么了？”
    这时家里的人都出来了，顾老大赶紧给儿子扶起来，说：“怎么了？你爷这是干什么？爸你是不是喝多了？快把枕头放下来，这是干什么。”
    大驴子：“爷爷中邪了。”
    他吓的扶住亲爹，结巴：“我爷爷中邪了啊。”
    顾老大紧张：“别胡说，别传播封建迷信。”
    刚说完，就看顾老头抱着枕头开始脱衣服：“姑娘，你别怕，我来叫你做人的道理。”
    “啊！！！”
    几个儿媳妇儿都刷的转过身，尴尬的不行。
    顾老大：“爸，你这是干啥？”
    “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吴阿婆一看老头子这个样子，也是懵了。
    她上前去拽人：“老头子，你这是干啥。”
    顾老头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呱唧一下甩在了吴阿婆的脸上，说：“滚开，你个洗脚婢！”
    吴阿婆：“啥玩意儿？”
    香织好心提醒：“他说你是洗脚婢。”
    吴阿婆：“呸，你给我闭嘴，你个死丫头，你打碎了碗我还没找你算账……啊！”
    啪！
    她又挨了一巴掌，顾老头：“滚出去，别在这里打扰我的好事儿。”
    “不是，老头子你怎么了，你这是中邪了啊！”
    她使劲儿拽人，顾老头用力一推，吴阿婆直接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他爬到炕上，踹开窗户，直接跳出去，叫：“我要拥抱自由！我要带着我的姑娘们去闯荡江湖！！！你这个洗脚婢，你这个老虔婆，别想阻碍我的幸福！”
    左手一个枕头，右手一个枕头，他顺手抄起窗户边的扫帚，叫：“妹子，你也跟我走！”
    顾家人面面相觑，中邪，这肯定是中邪了啊。
    香织：这蘑菇，真厉害，简直是居家必备！
    她才不怕被人发现，她巴不得有人看见，反正丢人的不是她，香织大声哭喊：“爷爷，你快把枕头放下啊！”
    她喊的撕心裂肺，瞬间，周围都已经熄灯的人家立刻燃起煤油灯，像是隔壁王家，那是永远都窜在吃瓜第一线的，王一城想到了香织做事情敢下手，但是没想到，下手这么快啊。
    “爷爷啊！”这撕心裂肺的叫声一出来，他就飞快的窜下地，趿拉着鞋子就跑出来，第一个窜上墙头。
    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