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979 文 / 香酥栗

    新年很快就到了。

    大年三十儿的早上，王家一群人噼里啪啦的放鞭炮，就看隔壁的二驴子回来了。他骨折在医院住了几天，可没想过家里都大变样了。路过王家的门口，他扫了一眼，没看到王美宝。

    倒是王一城意味深长的看着二驴子。

    二驴子哪里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他被家里人背着回家，就见他姐姐已经在准备结婚的事情了。二驴子可没有半点不舍得，反而是嫌弃的说："你看看你，丢人现眼，你竟然跟何四柱儿那种人勾搭在一起，也幸好赵家不嫌弃，不然你这还这么嫁得出去。"

    他还指望姐姐的彩礼钱娶媳妇儿呢，她要是嫁不出去，可是大事儿了。

    招娣安抚他："你别担心，这不都商量好了，二百五十块钱，一分不少的。"

    这要是按照村里人的彩礼情况来说，她这彩礼钱可真是天价了，顾招娣都有点洋洋得意，不过她倒是没敢出去显摆。毕竟，她嫁给什么人，自己心里是有数儿的。

    不过她不后悔，毕竟这给钱实在啊。

    如果能为家里做贡献，能为弟弟做贡献，招娣是觉得怎么都不亏的。

    招娣自我感觉良好，但是却不知道，村里人可真是没人看得起她，更是没有人羡慕她。这又什么好羡慕的？招娣虽然能够收到高彩礼，可是那钱是男方家里借的，她嫁过去要跟着一家子慢慢还账的。

    可谓是幸福顾家，苦了自己。

    不仅如此，那男人还是个傻子，哦，不仅仅是个傻子，还是个太监。她真的嫁过去，不仅守活寡，还要照顾奶婆和公公，同时还要照顾傻子。

    那可真是全是苦水儿。

    顾家没考虑过招娣的日子，招娣自己也是个糊涂虫，这谁看的起。

    二驴子："彩礼是不少，但是你嫁给傻子，我还有什么脸面？你也是的，怎么就跟何四柱儿扯在一起了。你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吗？人人都看不上，你还跟他凑在一起，我真是服了你了，脑子是夜壶吗？就装的什么啊！一点也不动脑子。"

    顾招娣：“是他算计我。”

    她也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却觉得肯定是何四柱儿算计自己。她着急结婚，也是怕何四柱儿反悔了。他要是反悔了又要娶她，那她可怎么办。

    虽说何四柱儿家是有男孩儿运的，挺能生男娃儿，但是肯定是出不了高彩礼。那可不行，她还要给弟弟娶媳妇儿呢。

    顾招娣十分不放心。

    二驴子骂骂咧咧，骂了好半响，问："彩礼钱什么时候给？"

    顾招娣："定亲当天就给，过完年就立刻定亲。"

    二驴子：“这还差不多。”

    姐弟俩的话，盼弟也是听见了的，她缩缩肩膀，不敢言语。她在家里可没有什么存在感。不过每天出门也是听到姐姐招娣的闲话的。嫁给一个傻太监。

    她这个妹妹都跟着觉得丢人。

    盼弟偷偷的叹息。

    真烦人啊，香织怎么就跑了呢，如果香织还在，就可以让香织嫁人拿钱了。这样她就不用因为姐姐嫁给傻太监而丢人了。盼弟在心里默默的骂着香织，同时也嫉妒的看着隔壁。这有钱多了烧的啊，放那么多鞭炮。

    相比于顾家的冷清，王家倒是热热闹闹的，王一城带领一群侄子侄女儿在门口放鞭炮，引来好多个小孩儿看热闹，大家叽叽喳喳，快乐的不得了。

    王一城属实是个孩子头儿了。

    何大妈出门看见王一城身边围着不少人，嫉妒的撇撇嘴，心里不舒坦。她一直都觉得王家不如自己，没想到现在他们家竟然过的很不错，何大妈心里多少不开心。

    她瞅了一眼热闹的人群，冷哼着走过，去了顾家。

    王一城的视线扫过她，没一会儿，就看到何大妈又出来了，再一会儿，是顾二媳妇儿。

    她们两个一前一后的，王一城瞅着不太对，给鞭炮塞给绍文，说："给你。"

    绍文疑惑："小叔你干啥？"

    王一城："你管的倒是不少，玩你自己的。"

    他默默的跟上了两个人，就见他们走到了打谷场。王一城绕到另一侧，也进了打谷场，不过却没有去场院。反而是站在角落里。

    他这个位置正好能听到这两个人说话。

    顾二嫂不耐烦："何大妈，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大过年的，我还忙着呢。"

    何大妈："你家招娣的婚事定下来了？"

    顾二嫂立刻喜气洋洋："定了。"

    何大妈嘲弄的笑了笑，心说这家子真是无耻。不过她倒是说："那家的小子，可是个傻子。"

    顾二嫂心里有点不乐意，但是还是说；"傻子又有什么关系，嫁谁不是嫁。"要你多管闲事儿？

    这就是顾二嫂这个当妈的，那是一点也没有为女儿想过的，何大妈说："是啊，嫁给谁都是嫁，看你该知道，这要是招娣嫁过去，你们家可就指望不上招娣了。他们家的彩礼钱可是借的，到时候嫁过去也得还债。你们要是有个什么需要，她都帮不上忙，这个姑娘就彻底成了废棋了。"

    顾二嫂抿抿嘴，她也是知道这个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没有更好的人。

    何大妈看出顾二嫂的不愉快，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听吗？"

    顾二嫂一愣，赶紧说："何大妈，咱们两家关系这么好，有什么你且说就是了。我们可没把您当外人，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婆婆。"

    顾二嫂说好话。何大妈则是挑挑眉，一点都没有相信，不过她有自己的算计，所以拿出一副慈祥的样子说："其实啊，何必要招娣嫁呢，大兰子不是一样的？"

    顾二嫂又是一愣。

    何大妈语重心长："与其招娣嫁过去守一辈子活寡，还要还债。不如让大兰子嫁，反正大兰子都离婚了，到时候你们拿了彩礼钱，大兰子的死活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至于招娣，还能再找个好人家。"

    顾二嫂："啊！"

    她惊呆了，何大妈："你是知道我的，我也是看着招娣长大的，我自然希望招娣更好，至于大兰子，我跟大兰子也不熟悉，她怎么样跟我们可没有关系。"

    顾二嫂一下子就被说动了，不过却也说："大兰子比那个傻子大好几岁，那家未必愿意……"

    何大妈："为什么要嫁给傻子呢？可以嫁给傻子他爹啊，说不定还能为家里传宗接代，傻子都是个太监了，嫁过去又有什么用。"

    顾二嫂瞬间茅塞顿开："这、这这……"

    何大妈："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来撺掇。"

    顾二嫂瞬间心满意足，不过很快又担心的说："那这个彩礼……"

    他闺女嫁人彩礼是她的，但是大兰子可是妹妹，跟他们就没关系了啊。顾二嫂瞬间不乐意了。何大妈发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你不能这么想，做人的有远见啊。你看啊，大兰子嫁了。这钱虽然是再顾老头手里，但是你们都是儿子，还能不分给你们，就算不多分，你家至少还不分个五十？我也知道这五十要是跟二百五比起来太少了。可虽然五十和二百五没得比，但是你闺女再嫁一次，不是也可以拿到这个钱？你闺女的彩礼又不会跑掉，以后嫁给别人也有的。说不定找个更好的还能要个三百呢。但是如果你不赶紧给大兰子嫁出去，那么大兰子岁数渐渐大了，更不好再嫁。那么她的这个彩礼，你们可就得不到了。而且你闺女水灵灵的好嫁，大兰子可不行。主要是过了这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大兰子这个事儿啊，你得抓紧，不然大兰子……"

    何大妈嘀嘀咕咕，倒是有点给顾二嫂说服了。

    王一城站在一旁偷听，心说何大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狠毒。

    不用看也知道，如果是大兰子嫁人，她还真是能拿到好处，毕竟顾老头和吴阿婆住在他那里。只要钱在顾老头手里，她保不齐就能抠出来。

    但是如果是招娣家人，跟她真是没有一点关系。

    就看顾二嫂怎么想了。

    何大妈还在孜孜不倦的说服顾二嫂，王一城嘲弄的扬了扬嘴角，转身离开。

    他一路往回走，抄着手琢磨二驴子，二驴子是受伤了，但是他依旧不会算了。招娣都受到惩罚，二驴子凭什么轻松？

    真是犯贱，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还想对他闺女毛手毛脚，别说没成，只要有这个想法并且准备付诸实施就不对。王一城沉思起来，琢磨怎么收拾人最好。

    "五哥。"

    王一城停下脚步："江舟？"

    这是知青点的江舟，江舟叫住了他，王一城问："有事儿啊？"

    江舟："我过完年就要回城了。"

    王一城倒是不知道这个，有点惊讶："你要回城了？"

    完全没听说啊。

    江舟点头，说："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回城了，我家里也是给我托了关系。我年后差不多就要走了。"

    他笑了笑，说："我家是首都的，以后我能去找你玩儿吧。"

    他在乡下这些年，与任何人交往都不深，但是却又是过的轻松的，毕竟，他家可是资本家出身的，他能糊弄过去，也能安稳下来，除了自己有点演技，也真是村里没那种刺头儿挑事儿。

    王一城："行啊。那咋不行？我就在北大上学，你来学校找我就行，你知道我是哪个系吧？"

    江舟："知道的，中文系。"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回城的事儿，还谁也没有说……"

    王一城明白了，体谅的说："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他调侃了一句："你倒是相信我。"

    江舟突然认真起来，十分郑重的说："我知道你的人品是信得过的。这个村里，我最相信的是大队长，其次就是你，你们都是好人。"

    王一城："……"

    你还真是相信我，我自己都没有这么相信自己。

    江舟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低声说："我之前跟香织有联系的。"

    香织当时跑到南方，曾经给两个人报过平安，一个是宝丫，一个是江舟。后来香织离开那边去港城虽然跟江舟没有联系了，但是临走之前也给江舟写了信的。

    江舟知道，香织口中有人帮忙的"有人"，一定是信得过的，她能信得过谁？又有谁能帮上这么大的忙，真是扒拉一下手指，就能猜到个一二了。

    反正就那么几个人可以猜。

    所以江舟一直都坚信，王一城是一个很好的人，是他帮了香织。

    虽然香织没有明说，虽然王一城也从来没表现过跟香织有来往，但是他不是没有脑子的蠢货，晓得香织能南方离开去港城，一定是有人帮了大忙。

    也许王一城不行，但是王一城的新媳妇儿……江舟已经认定了是他们帮忙的。

    "五哥，这些年在村里，我也没少找你帮忙，真的很感谢你。"

    王一城失笑："你不用这样的，你这么客气，我都觉得不舒坦了。"

    江舟挠挠头，笑着说："也是。"

    犹豫了一下，江舟突然说："五哥，你以后离于招娣还有陈文丽远一点。"

    王一城挑眉。

    江舟："他们不怎么正常，而且是走歪路子的人，这种人接触上别是惹了麻烦，还是远着点更好。"

    他住在知青点，陈文丽和于招娣也在知青点住了好多年，到底是有些破绽能看出来的。可见，只要脑洞大一点，都能猜出不对劲儿，也只有陈文丽和于招娣两个人自以为自己毫无破绽。

    其实啊，他们干的事儿，破绽真的很多。

    没看吗？就连江舟都能看出来。

    王一城微微眯眼，说不定，江舟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他用的上陈文丽，所以他不说而已。

    王一城："我知道，谢谢提醒。"

    江舟轻快的笑起来，说："不用谢，我在村里也得了不少帮助的。"

    他的成分。真是有人去仔细调查，保准出问题。好在村里从来不多事儿，他也缩着不冒头，终于苦尽甘来了。

    王一城看他轻松的样子，好奇的问："你还有个表姐也在这边吧？你们是一起走？"

    江舟点头："一起，不过她去她父母那边，我们都不在一个城市了。"

    他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他给表姐擦屁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总算是放轻松了，他表姐其实不是一个心肠坏的人，反倒是一个挺好的人，但是问题是，她最大的毛病就是耳根子软。而且有点恋爱脑。

    这下乡十来年，江舟也算是看多了例子，他现在最扛不住的就是恋爱脑。

    恋爱脑害人啊。

    这要不是还有他警惕性强，他们的成分早就漏出去了，保不齐还有其他的问题。真是想一想都觉得一把辛酸泪。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他也是真的放心了。

    他说："这些年，我可终于熬到头了。"

    王一城失笑，拍拍他的肩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舟点头。十分认可这句话。

    不过很快的，他想起来一件事儿，说："前几天，于招娣和陈文丽找人掏了我们知青点的粪坑，我看到了，他们从粪坑里的掏了一些金砖上来，那个金砖应该是山神庙那一批，是假的。"

    他犹豫再三，还是说出来了。

    王一城挑眉，他还等着这些人闹腾呢，没想到人家偷偷干的。

    不过这个热闹，没看着也就没看着吧，毕竟，这个热闹可是个有味道的热闹。

    "别管了，他们折腾他们的，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江舟叹息："陈文丽也帮了我挺多，我其实挺怕她犯错误的。"

    于招娣和陈文丽以前不和，不过这次于招娣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竟然勾搭上了。不过江舟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儿，以前于招娣是挺老实的，但是这次回来，人有点飘。

    而且，就假金砖这个事儿，总是感觉不怀好意。

    "我其实挺不放心。"

    王一城觉得，江舟这人啊，就是想太多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管的了别人多少呢，管好自己就成了。

    他说："你也不用不放心，他们比你岁数还大呢，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再说，你就算是多管闲事儿，人家也不听你的啊！"

    江舟："好吧。"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操心的很多余，但是总归还是有些操心。

    "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儿吧，多余的就别管了。"

    王一城又安抚了几句，江舟倒是听进去了。

    王一城:这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既视感啊！

    大年三十儿，他也不好在外面溜达个没完，很快就告别江舟回家，家里还是一团热闹，宝丫他们在外面放了一会儿鞭炮玩够了，已经去滑冰了。

    王一城回家没看到人，问："他们呢？都跑哪儿去了？"

    田巧花："猴哥过来了，给他们都叫去滑冰了。"

    这些小兔崽子，没有一刻的消停。

    王一城:"嗐，过年嘛，玩呗。"

    王一城进屋就看到蓝凌也不在，他说："蓝凌也过去了？"

    田巧花："去了。我让她跟着一起去的，在家也不能干啥，还不如过去跟着一起玩儿，还热闹。"

    王一城笑了笑。

    他也没去找人，神神秘秘的凑到老娘身边，说："妈。我刚才去听八卦了。"

    田巧花："我就知道。"

    他就知道这小子不在家，指不定是去看什么热闹了。

    王一城凑在田巧花耳边嘀嘀咕咕，陈冬梅抓耳挠腮："你也让我听听啊。"

    王一城："呵呵。"

    田巧花："我的妈呀，他们怎么那样。这可真是……"

    田巧花没想到，这家子竟然又想嫁大兰子。

    她的头都要摇掉了。只觉得自己真是看不懂隔壁，不过心里也想着，可要再三叮嘱自己的孩子，以后离这两边远一点，就没有这么做人的，实在是太丢人了。

    "真是没个好人。"

    "谁说不是呢。"

    娘俩嘀嘀咕咕，真是急坏了田秀娟陈冬梅还有柳来弟，这咋就不告诉他们呢。

    好奇啊。

    甭管他们怎么好奇，王一城反正是没说。

    他嘿嘿一下，直接钻进里屋。

    "爸！爸爸！奶，我们回来啦！"宝丫的声音很清脆，一进院子就叫："你们看，我们抓到鱼了。"

    王一城飞快的窜出去："咋？你们哪儿抓的啊？"

    宝丫笑眯眯："就村里的小河啊，我们在一处浅薄的地方砸了坑抓到的。"

    田巧花眉眼都是笑："哎呦，这寓意好，年年有余，真是年年有余啊。我们宝丫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宝丫骄傲的像是大公鸡。

    王一城瞅一眼："嘿，这鱼还不小呢。"

    瞅着也有一斤大小了。

    别小看这个，他们这河里能找到这么大的就很厉害了。

    "宝丫你也太能了吧？"

    宝丫骄傲的抿着小嘴儿笑，眼睛都弯成月牙儿了。

    蓝凌倒是直接钻进屋里，说："我带了相机的，我得拍一张。"

    王一城："这主意不错啊。"

    田巧花："？？？"

    这就不错了？

    有啥可不错的啊！

    几个人抓鱼小分队的少男少女都站在了一起，蓝凌把相机递给王一城，说："你给我们拍张照片。"

    王一城："你们在这里拍有什么意思，去河边啊。"

    "对对对。"

    大家拎着鱼往外走，田巧花："？？？"

    王一城回头："妈。拍完了就把鱼给你，别着急。"

    田巧花："这是着急的事儿吗？你们也太无聊了吧？"

    甭管是不是无聊，反正大家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到河边，王一城："高个子站在后面，矮个子站在前面，来，好，宝丫你拎着鱼，一二三，都喊茄子。"

    "茄子！"

    咔嚓，一张照片拍好了。

    虽然大家都没有收拾的整整齐齐，但是却又格外的生机勃勃。

    蓝凌："王一城，你帮我跟宝丫拍一张合影吧？"

    "成。"

    蓝凌搂着宝丫的肩膀，呃，宝丫竟然比她还高了一点点，蓝凌入学的时候光脚净身高一□□，宝丫竟然比她高的明显了。蓝凌幽幽："都一样吃饭，你咋就这么能长。"

    宝丫得意的翘脚笑。

    蓝凌看她这个德行，心说果然还是个孩子，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王一城抓紧瞬间，咔嚓一声，按了快门。

    紧跟着他又给大家拍了几张，这才一个个意犹未尽的往回走。

    蓝凌："带了两卷胶卷，够拍的。"

    王一城："那我们赶明儿上山玩儿再拍。"

    "好！"

    蓝凌觉得好轻松的，她快乐的很，说："我们再上山，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王一城："那必须啊。"

    蓝凌憧憬起来，有一种没有没见过世面的快乐。

    "猴哥好厉害，宝丫刚才不是发现有鱼？他拎着石头咣咣就砸开了。抓鱼快的不得了，我可真是福气。"

    王一城："他小时候就这么厉害。"

    这外号啊，叫惯了可不就是这样，就连他妈和蓝凌都直接直接叫"猴哥"了。

    外号的威力。

    "他说赶明儿跟我们一起上山，他知道哪里容易抓到野鸡。"

    王一城失笑："去啊，咱们一起。"

    这些小时候就混在一起的小伙伴，这个时候也仍是凑在一起，并没有因为宝丫离开一年而有什么变化。其实侯贵儿他们家现在都住在公社了。不过过年么。肯定是要回老房子的。

    猴哥："五叔，我爸说，你下午没事儿来我家玩儿。"

    王一城："好嘞。"

    新年就是这样，热热闹闹的串门子。

    眼看就要到午饭时间，一群人分道扬镳，王家几个都一起回家。

    他们一进院子，就听到隔壁又闹哄哄的，宝丫好奇的大眼睛滴溜圆儿："怎么的？又打起来了？"

    王一城："不意外就是了。"

    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墙，看着隔壁的热闹。

    不过出于意料之外，倒不是打架，反而都凑在一起，难得的很和睦，热热闹闹的很高兴的样子。王一城一下子就想到了，肯定是因为何大妈说服了顾家二房。那这结婚的喜事儿就不是二房的，而是全家的，保不齐全家都能受益的。

    大兰子如果嫁了，到时候这彩礼钱也不会完全不分给他们，他们都受益，自然是一个个喜笑颜开，笑的震天响，果然有点过年的味道了。

    王一城："蛇鼠一窝啊。"

    他吐槽了一句，随即从石头上下来，说："没打起来，走吧，该干嘛干嘛。"

    老王家今天午饭可真真不错，个顶个的硬菜，田巧花还蒸了米饭呢，一家子坐在一起，吃的格外痛快。现在大家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每顿能吃上大米白面，能吃上肉，就是最好的生活了。

    旁的啊，想都不用想的。

    一家子吃饱喝足，田巧花："下午女同志别出门哈，留在家里跟我包饺子。"

    "好！"

    王一城："我也来吧，我手艺不错。"

    田巧花纠结了半响，点头："好吧。"

    她当然知道王一城是很会的，但是她真是不乐意用王一城，不是说重男轻女啊。而是王一城这个兔崽子，他太舍得了。田巧花总觉得他包饺子都浪费。

    虽说小儿子挑的馅料更好吃，但是他放的东西也多啊。

    费钱！

    不过想到过年就这么一次，田巧花就深吸一口气，忍了。

    她又吩咐："这河里能抓到鱼，你们几个爷们也别闲着，都去河边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再抓点鱼。"

    分工合作，每个人都有任务。

    "好嘞！"

    大年三十儿，就是这么火热，王一城加入女同志，其他男同志倒还是都一起拎着水桶和鱼竿出门，有没有鱼，那就再说了，但是肯定是要去的。

    他们家热热闹闹的，其他人家也不遑多让，过年可不就是这样。

    不过大过年的，倒是没什么人上山了。

    只有于招娣，又上山去山神庙跟自己的情郎幽会。何四柱儿和顾招娣是假幽会，但是她却是真的，她最近也跟陈文丽联合上了，虽然两个人积怨已久，但是祥哥说得对，既然陈文丽也不对劲儿也有猫腻，那么何不联合起来呢。

    这赚钱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个人恩怨，都该放在一边。

    他们现在就该强强联手，一起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他们都商量好了，陈文丽留在这边，给他们收一些山货，最好是有好东西，人参鹿茸灵芝那些，虎骨虎鞭鹿茸也是好的。到时候给他们寄到首都，他们倒腾到黑市儿，那可真是能卖上大价钱的。

    祥哥以前干的就是这个，现在也是熟门熟路，一点都不生疏。

    可惜啊，他以前那些小弟，现在倒是靠不住，反而是不如陈文丽，毕竟陈文丽也"特殊"，他们也是谋算陈文丽能吐出些秘密呢。

    祥哥十分得意，这两个女同志，他可都要好好的抓在手里。

    祥哥跟于招娣幽会，倒不是见不得人，主要是，他风评一般，他得拿出时时刻刻为于招娣着想的态度，这样才能更好的抓紧于招娣。因为自卑不敢声张彼此的关系，也怕影响于招娣的名声，所以不说出来。

    你看，多好的男人。

    祥哥对自己的表演很满意。

    两个人你依我侬，祥哥也说："假金砖已经弄来了，我会去城里搞钱，到时候作为我们生意的启动资金。"

    于招娣眉眼都是笑意，满心爱慕："都听你的。"

    他们两个，那可比王一城夫妻两个还甜蜜呢。

    不过要说真心，王一城他们夫妻可比这两个人多多了。虽然王一城跟蓝凌是有约定的，但是两个人可没有什么算计。彼此还是很甜蜜的。

    大年三十儿的晚上要守夜，王一城半夜还要上山去祭拜亲爹，所以这个晚上也没有回公社住，反而是住在了这边，大家唠着村里的热闹，倒是也不困的。

    不过再不困，也抗不过的零点，像是宝丫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觉醒来，就是大年初一了。

    一九七九年，就这么开始了。

    宝丫也十六岁了。

    "奶奶过年好。"

    宝丫嘴甜的开口，换来压岁钱，她很快的窜出去，挨个的拜年，又很顺利的从老爹还有蓝凌手里拿到了压岁钱。这领压岁钱的时候超级快乐的。

    王一山也偷偷的给了宝丫压岁钱，说："这都十六了，都是大姑娘了。"

    王一城睨了大哥一眼，说："什么大姑娘，我家闺女还是小可爱呢。"

    宝丫："就是就是，我还是个孩子呢，在我爸爸面前，我永远是孩子，三十都可以领压岁钱的。"

    王一城噗嗤一声笑出来。

    王一山："……"

    "姐，宝丫姐。"绍杰窜出来，凑到宝丫身边，宝丫："干啥？"

    绍杰："出去拜年啊。"

    "好！"

    大家浩浩荡荡，一群人出门。

    小时候尚且不觉得，这大一点了就很明显了，他们家啊，还真是一个大家口，无他，就是人多。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出去拜年，蓝凌也跟着王一城，她还是第一次在大年初一走这么多人家。大家都很能说好听的话，大过年哎，谁会说不好听的。

    就连淘气的孩子，那都不会挨打的。

    宝丫小时候就知道，过年淘气一点没有什么的，她奶顶多是说："你等过完年的。"

    不过等过完年，那就很久了啊。

    她奶早就忘没影儿了。

    所以宝丫最知道了，过年就是最快乐的。

    几个人在村里窜着拜年，他们可没跟大人一起，他们一群十来个小年轻一起。宝丫愣是见识了好几场暗送秋波。她不得不感慨，大哥二哥还有大姐二姐，那可真是很受欢迎啊。

    她可是遇见好几家明里暗里说有个"大姐二姐"这样的儿媳妇儿就好了，还有好几个姑娘含羞带怯的看着大哥二哥，眼神儿都能拉丝儿了。

    宝丫看了好多热闹，见识了见识了。

    不过宝丫倒是也没有看不起人，她觉得这很正常啊，哥哥姐姐都考上了大学，一看就是有前途的，有人惦记再正常不过了，谁不想找条件好一点的。

    人往高处走，这又没有错。

    只要不用下三滥的手段，都是正常的，所以宝丫可不会像家里几个长辈那样草木皆兵，她反倒是觉得没什么。只要是正常人，都想找条件好一点的，难道还专门找条件差的？

    那不是有病？

    不过她哥哥姐姐不乐意，不乐意也是正常的啊。

    他们都读到了大学，自然不想找村里没文化的同龄人，可能都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所以啊，谁也没错，就不合适而已。

    她这做旁观者的，也没必要看低谁。

    几个人转了好几圈，该拜年的几乎都拜年过了。

    宝丫："我觉得今年的人格外的热情。"

    绍文绍武他们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倒是大丫还挺大方的，她说："等我们都有对象了，可能就没这么热情了。"

    大丫虽然是陈冬梅的女儿，但是作为大孙女儿，却也是跟着田巧花多，而且打小儿就住在田巧花那屋，所以不怎么像陈冬梅，反而像田巧花。

    大概是因为田巧花不是什么绵软的老太太，在家里又说一不二，所以他们家的女娃儿多少都有点像田巧花，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忽悠的。反倒是都挺有主意的。

    宝丫："那哥哥姐姐找对象可要好好选。"

    "你一个小孩儿知道什么。"

    宝丫这就很不服气了："我都十六了，怎么就是小孩儿了？"

    这又不是早上要领压岁钱那个我永远是小宝宝的劲儿了。

    她说："其实我可是很懂的，我同学就有处对象的啊。"

    "啊！你们大城市的孩子也太早熟了吧？"

    他们初中高中其实也有，不过几个人都算是爱学习的，所以根本没留意。

    宝丫翻白眼："哪里都有啊，以前初中也有啊，你们不知道而已。"

    "那你呢？"大丫有点不放心的问。

    宝丫："我？"

    她挑眉："我当然没这个心思，多影响我学习啊！我要是考不上好大学，多丢脸啊。我爸爸可是北大的哎，小铮哥哥去了清华。

    如果就我自己考不好，那可真是丢脸极了。"

    她再想一想，说："洪阿姨也是北大毕业的，蓝姐姐也是北大的。唐姐姐虽然没有高考，但是就连唐姐姐现在都是厂领导了，人家个顶个都这么努力，我要是不行，那可真是混不下去了。我可不找对象，太耽误事儿了，我还得好好学习呢。"

    其他人："……"

    这么一说，如果宝丫学习不好，属实是挺丢脸。

    宝丫："不管怎么样，我得考了大学再说。"

    "那你加油吧。"

    绍勇同情的看着宝丫，觉得宝丫可比自己压力大，他的目标是能考上一个大学就行，不用非得什么名校，他哥哥的学校很好，可是他也知道，那是吃了第一批刚恢复高考的红利。

    他可未必做得到，但是再看宝丫，颤抖。

    他只要能考上就行，不求名校，真的不求。宝丫自求多福吧。

    大家话题直接从找对象转移到学习上，三丫："这学习啊，真是个大事儿，哥哥姐姐都打样儿了，我们也不能太掉链子啊。"

    要知道，绍文绍武考得好，大丫二丫也不赖，这可真是给他们这些更小的弟弟妹妹造成不少压力啊。

    就很苦！

    宝丫："别说了，努力吧。"

    她想了想，说："首都的书更多，复习资料也多，你们等着吧，我回去给你们收集一下寄过来。"

    "啊这……"

    三丫绍勇一干人等都露出痛苦面具，绍杰眼睛都有点发直了。

    宝丫："我仗义吧？"

    仗义是真的仗义。不过吧，想一想就更苦了。

    但是，他们知道好赖，一个个默默点头："谢谢宝丫。"

    宝丫："哼哼。"

    几个大的已经脱离高考苦海的，倒是都笑了出来。

    几个人说的热火朝天，宝丫倒是眼尖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大兰子。

    大兰子跟着何大妈一起回来，宝丫疑惑的挑挑眉，这小表情倒是很像亲爹，宝丫："他们俩怎么凑一起了？"

    她小声嘀咕一句，其他人也看了过去，都有点纳闷。

    不过大兰子看到他们倒是白了一眼，眼里满满都是恶意的嫌弃。大兰子最恨的就是他们家了，特别是王一城，她就觉得王一城不选自己都是王一城的错。

    她明明这么出色。

    大兰子这幅样子，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无能狂怒的坏女人，这是大兰子最明显的标签。

    大兰子呵了一声，昂首挺胸的从他们身边路过，那个劲儿的，倒是何大妈跟着她一起，一副老妈子的样子，等人走过了。六丫嘀咕："其实我就不懂，何大妈为什么跟他们家凑在一起。"

    "因为她也不是好东西。"二丫赶紧说："你可别觉得她是好人，她是最坏的，你不能只看外表啊。"

    她教育亲妹妹。

    "这个人干过可多坏事儿了，等我再给你讲讲，那个时候你还小，可能不记得了，我再给你讲讲。"

    六丫："好。"

    宝丫倒是幽幽的说："会咬人的狗不叫，不就是形容她的？"

    其他人："……"

    还挺精准。

    果不其然，这大年初一没两天，宝丫他们一行人还没有回首都呢，就听到村里传来新消息。

    大兰子，再嫁了。

    十分十分的迅猛，大年初三。

    人家嫁人了。

    你说快不快。

    这村里，哦不，十里八乡都没见过有大过年结婚的，这可真是见识了。

    村里八十八的老大爷再次感叹，自己这一辈子，真是见识了，活到老见识到老。

    大兰子也没有摆酒席，只拎着一个小包袱，就嫁到了隔壁村子。动作快的像是一阵风，摆明了还是在贾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了结。

    就算贾家以后闹起来也没用，她可是领证结婚的。

    大兰子嫁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傻子他爹。

    当然了，大兰子嫁给傻子他爹，这招娣和傻子的婚事就黄了，总不能姑侄两个嫁到一家。这可很少这样的事儿。

    村里人："？？？？？？？？"

    就大大的一个懂逼，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全村上下，议论的都是这个事儿，宝丫也跟自己的几个哥哥姐姐还有弟妹说："你们看吧？我就说会咬人狗不叫吧？肯定是何大妈说服的大兰子。顾家其他人没有这个心机的。"

    不得不说，小宝丫真相了。

    她说的还真没错。

    大兰子属于那种又蠢又坏又有心眼的，能把大兰子圈到里面，可不是顾家人做得到的。

    这还得是何大妈。

    大家认可宝丫的说法。

    王一城："嘿，我闺女还挺聪明，没错，这事儿是何大妈撺掇的，我看见过。年前就看到他们勾结了。"

    众人得了这话，陈冬梅他们想到大年三十儿的秘密八卦，估计就是这个事儿了。

    蓝凌又镇住了。

    她挠着头，觉得自己果然人生阅历太浅薄了。

    这清水大队，果然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还别说，蓝凌在清水大队见识了这么些，后来出国留学的时候还真是对她有些影响了，怎么讲呢，那个时候，她不管遇到什么事儿都能淡定思考，丝毫不会有一点慌张茫然。

    因为，她可真是见过世面的人，见过太多了，以至于后来在遇到什么，都是一副冷静的状态。

    她比其他人可真是多了不少的镇定，很能拿得住事儿。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蓝凌还在懵逼："也就是说，大兰子已经嫁了，那招娣不嫁了？"

    "不嫁了！"

    蓝凌："那她会嫁给何四柱儿吗？"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应该不会吧？"

    "他们互相看不中的。"

    "我就不懂哈，他们互相之间看不上，甚至宁愿骚操作认了一个干兄妹也不在一起，那么，他们当初为啥要偷偷摸摸，深更半夜的幽会呢！如果不是他们幽会被抓，谁知道他们的屁事儿啊。"

    "谁知道呢？"

    王家陷入了迷茫的讨论。

    王一城一句话也不多说，淡定的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副无辜的嘴脸。

    不过吧，蓝凌和宝丫都偷偷的看向了王一城。

    他们可是都猜到了为什么，不过，没有必要说啦。

    "招娣这个事儿先不说，我就是不理解，他们到底怎么忽悠大兰子的，大兰子竟然愿意嫁过去，嫁过去还得还债啊！大兰子是那种老实人吗？她怎么可能吃这个亏？"

    "何大妈还是有手段。"

    王家再讨论。

    哦不，全村都在偷偷讨论。

    这事儿，谁不好奇，谁不纳闷啊！

    宝丫:我还是得给香织写信，顾家的事儿，必须告诉香织！

    王·小信鸽·美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