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风起云涌 文 / 慕欢欢

    “这么久不见，父亲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还是一点没有退步啊。”慕筠溪感慨地说道，对慕良翰来说却是莫大的讽刺，他的脸色不由黑了下来。

    慕筠溪却是笑得更加开心了，“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听说过，沿途那些反对秦王的官员是怎么死的？”

    慕良翰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虽然街头百姓都在传秦王受命于天，那些人都是因为反对秦王而受到了天罚。

    但他一直认为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肯定是秦王用了什么隐秘的手段杀了那些人。

    可这一刻，他却宁愿那些传言是真的。如果真是上天的惩罚，自己好歹是秦王的老丈人，那惩罚怎么也不能落到自己头上吧。

    若是人为，慕筠溪也可以用那种隐秘的手段杀了他，并让任何人都察觉不到异常。

    “父亲在怕什么？”慕筠溪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一般瞪大了眼睛，“父亲不会以为女儿会杀了您吧？这怎么会呢？弑父可是大不孝啊，女儿怎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种事情呢？”

    慕良翰微微松了口气，却听慕筠溪又加了一句，“不过，女儿知道父亲忠义，肯定不会受太子胁迫助纣为虐。若父亲要自裁以示忠义，这是大义，女儿自然也不会拦着。”

    吐到一般的气息卡在半中腰，慕良翰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齐出。

    “父亲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就算女儿说中了您的心里话，您也不用这么激动啊。”慕筠溪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却不掩担忧。

    她脸上冰冷嘲讽的表情却是与语气完全相反。

    慕良翰惊恐地后退，转身就要往外跑。暗处却突然闪出两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慕筠溪淡淡地道：“父亲何必这么着急离开？咱们父女隔了这么久，刚刚见面，以后更是连见面的机会也不会有了，正该好好聚聚才是。”

    “你……你这个不孝女，你会被天打雷劈的。”慕良翰转身神色狰狞地朝着慕筠溪怒吼。

    慕筠溪嗤笑了一声道：“父亲您做了那么多亏心事都没有被天打雷劈，女儿问心无愧，当然会活得比父亲还好的。”

    “筠溪……”陈秀现在才反应过来慕筠溪的意思，忍不住犹豫地唤了她一声。

    在她的观念里，慕良翰不管怎么说都是慕筠溪的父亲，对他冷漠些，或者把他关起来没什么，但是杀了他似乎就有些太过了。

    “母亲不必多说。”慕筠溪打断了陈秀的话，淡淡地道：“你要想想，刚才父亲让你为了慕家牺牲的时候，可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呢。想必父亲自己也是非常愿意牺牲的。”

    陈秀立刻闭上了嘴，她又不是圣母。女儿这是为自己出气呢，自己不能这么不识好。慕良翰这也是咎由自取，而且死了还能得个忠义无双的名头，便宜他了。

    慕筠溪又道：“不过，慕家暂时不能待了，母亲待着弟弟暂时跟我一起离开吧。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只简单收拾几件衣物就行。”

    陈秀自然没有异议，立刻便麻利地挑了两套衣服出来打了个小包裹。

    这时司颜和司棋也一个抱着小承瑞，一个背着包裹走了进来。

    慕筠溪淡淡地扫了慕良翰一眼，对抓着他的两人道：“处理好。”

    “是。”两人立刻应道。

    “不，我不要死。”慕良翰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大叫起来，“筠溪，父亲错了！你饶了父亲吧。”

    慕筠溪头也没回，这个时候就算真的知道错了又如何呢？真正的慕筠溪早就在你的漠视与对慕筠竹的纵容中惨死在后花园冰冷的湖水中了。

    等太子的人忍不住冲进慕家的时候，陈秀母子早已不知踪影，只留下慕良翰一人的尸体，外加一封表达自己对鼎元帝的忠心，以及绝不屈服于太子这个恶势力的决心的遗书。

    太子愤怒地将那封遗书撕成了碎片，派人在慕家大肆搜索，最后却只找到了慕筠竹和宗政敏敏母子，连慕筠婷都见机不对，找地方藏了起来。

    “太子殿下饶命，那慕筠溪谋反和我们没关系啊。”宗政敏敏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不停地向太子求饶。

    慕筠竹也慌张地道：“我是九殿下的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九弟的人？”太子阴冷地看了慕筠竹一眼，嗤笑道：“不过是个玩物，你认为九弟会为了你跟朕作对？”

    没有抓住陈秀母子让他十分愤怒，甩袖道：“就她吧，好歹和秦王妃有一半的血缘关系，众目睽睽之下，不知道秦王妃会不会不顾及自己的亲妹妹呢。”

    别人不知道，慕筠竹可是清清楚楚，她和慕筠溪之间几乎是不死不休了，慕筠溪会管她的死活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她正想再求饶，刚张开嘴，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团布，只能徒劳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齐王府，从来都是广袖长袍的九皇子换上了一身银色铠甲，倒是让他那张过于秀气的脸添了几分阳刚之色。

    五百王府亲卫整齐地列阵在他身后，亲卫队长双手将一把宝剑碰到他的面前。九皇子伸手接过，一把将宝剑抽出，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

    “王爷。”齐王府的大管家匆匆跑过来，低声道：“事情出了意外，慕良翰死了，陈氏和慕家小公子不见了踪影，太子把慕二小姐给绑到城楼上去了。”

    九皇子不由皱了皱眉，怒骂道：“慕良翰那个废物，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崽子都搞不定。”

    却是半句没有提及慕筠竹。

    “算了，本来就是以防万一的计划，失败了也没什么。”九皇子敛起怒意，沉声道：“如此时间就更加紧迫了，但愿本王那个无能的太子哥哥能多撑一会儿。本王也该进宫去营救父皇了。”

    京郊大营本来还有两万兵马，但宗政博延一到，京郊大营的将领就立刻投降了。太子手里只剩下了两万皇宫禁卫军，面对宗政博延的六万兵马，他只好将所有人都抽调出来送上来城墙守城。

    以至于整个皇宫里只剩下区区两千人驻守着，两千人分散在诺大的皇宫，如同杯水车薪。

    九皇子带着五百人，一路个个击破，势如破竹。他眼中的得意和野心也越来越掩盖不住，如果不是周围还有一群亲卫，他真是恨不得仰天大笑。

    太子和他那被天下百姓竞相推崇的五皇兄还在外面打生打死，谁能想到，他会成为最大的受益者呢？

    东陵皇帝若在位时禅位给他人，成为太上皇，便会搬到慈安宫居住。太子为了证明自己并非篡位，也将鼎元帝软禁在了慈安宫。

    九皇子站在慈安宫紧闭的大门前，酝酿了好一会儿感情，才一把将大门推开，踉跄地奔了进去，带着哭音大喊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了。”

    “哼。”他预料中的情景却没有发生，只听到一声含着怒意的冷哼。

    九皇子愕然地抬头，便看到鼎元帝坐在椅子上，一脸愤怒地看着自己。而鼎元帝得身边，赫然是应该在城外和太子对峙的宗政博延和慕筠溪。

    宗政博延淡淡道：“五弟来的一点都不晚，为兄从密道进来，也才不过刚到。五弟正面进攻，竟能和为兄拼了个前后脚，已经很不容易了。”

    九皇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最后还是晚了五哥一步。”

    他怎能甘心。为了今日，他计划准备了那么久，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他心中忍不住对鼎元帝生出了浓浓的恨意，他一直都知道宫里有通往外界的密道，可是这个秘密只有父皇一个人知道，他查探了那么些年都没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可是现在父皇却将密道告诉了宗政博延。

    说不定还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要不然宗政博延不可能这么无声无息地摸进城来。

    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离父皇最近的儿子，父皇为什么宁愿舍近求远向宗政博延求救，却看都不看一眼自己？

    不，他就这么失败，看着宗政博延登上皇位，他绝不甘心。他宁愿坐上皇位的是太子，也不愿意是宗政博延。

    这样一个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喜欢不起来的人，有什么资格坐上皇位。

    九皇子眼中闪过一抹寒光，他的亲卫虽然刚才死了一些，但还剩下四百多人，而宗政博延只有他自己和慕筠溪两人……

    “来人，把慈安宫围起来。”九皇子断喝道。

    鼎元帝勃然大怒，“你这个逆子，要做什么？”

    “儿臣当然是来救驾的啊。”九皇子笑得十分神经质，“没想到却看见五皇兄欲对父皇不利，于是儿臣就只好大义灭亲了。”

    “逆子！逆子！”太长的句子鼎元帝说不利索，就只能一个劲儿地骂九皇子逆子。

    九皇子却完全不在意，只是看着宗政博延，眼神里带着疯狂和快意，“五皇兄没想到最后会死在弟弟我的手里吧。”

    “是没想到。”宗政博延淡淡地道：“而且为兄活得很好，暂时没想去死，就不麻烦九弟了。”

    “这就由不得你了。”九皇子咬牙切齿地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宗政博延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被他看在眼里一样。既然他看不上自己这个亲弟弟，他也不稀罕这个哥哥。

    “来人！”他大喝一声，等了好一会儿，身后却毫无动静，九皇子的脸上不由闪过一抹慌乱，又喊了一声，“来人。”

    这次，大门终于再一次被推开了，十一皇子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九皇兄怎么知道弟弟在外面，弟弟才刚到呢。”

    “怎么是你？我的亲卫呢？”九皇子慌乱地大喊道。

    十一皇子惊讶地道：“什么，外面那些人是九皇兄你的亲卫？”

    “哎呀，那些人为什么不说呢？”他懊恼地道：“五哥给我传信让我带人来救父皇，我到了慈安宫，结果门前一群人拦在那里不让我进来，我自然以为是太子留下的孽党，就顺手给收拾了嘛。”

    “你……你……”九皇子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黄雀，却不想自己原来只是那捕蝉的螳螂。

    十一皇子忙安慰他道：“九皇兄不必担心，弟弟并没有杀他们，只是洒了点迷药弄混了他们罢了，睡上一天也就醒了。”

    九皇子一点也没有感觉被安慰到，一天后才醒，黄花菜都凉了，还不如不醒。

    想起自己刚才嚣张得意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像个丑角一样。宗政博延既然早就通知了十一，恐怕刚才一直就在看自己的笑话吧。

    “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九皇子冷冷地看着宗政博延道，想要让他向这个人求饶绝不可能。

    宗政博延仍旧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你是本王的弟弟。”

    无论是为了做给鼎元帝看，还是为了天下悠悠众口，他都不会杀了自己的亲兄弟。

    鼎元帝欣慰地点了点头，原本看着这个儿子对谁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还以为是个冷清寡恩的，没想到到头来反而是最重情的那个。

    这样，他就真的放心了，不用再担心自己死后，其他的儿子会被新皇除掉。

    再不争气，也都是自己的血脉。

    九皇子却并不领情，嘲讽地看着宗政博延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么虚伪的时候。”

    宗政博延却是懒得搭理他，在很多事情上他表现的固执耿直，半步不让，那是因为事关民生大计。他又不是真的完全不知变通，十岁后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一个人在皇宫里挣扎生存的他若是真的不知变通，早就尸骨无存了。

    “启禀皇上，梓君侯已经率领大军攻破城门，只是太子殿下仍旧负隅顽抗，不肯投降，而且太子书中有人质。”殿外一个年轻的偏将匆匆跑了进来。

    鼎元帝微微皱眉，道：“什么人质？”

    那孽子难道是绑了哪个兄弟？鼎元帝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己最小的儿子，心下微微焦急。

    “是秦王妃的妹妹。”偏将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他松了口气。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慕筠溪的身上。

    慕筠溪挑了挑眉，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太子是想要抓她的母亲和弟弟结果没抓到，就随便抓了一个人凑数吗？谁不知道她和两个庶妹的关系几乎是不死不休了，抓她们两个人来威胁她，太子的脑子是秀逗了吗？

    不对，慕筠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是个死人了。记得她老爹为了把慕筠竹送上九皇子的床，对外是宣布这个女儿神智不清，不小心落水溺亡了的。

    难道抓的是慕筠婷？

    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道是本宫的哪个妹妹？”

    “好像是二小姐？”偏将有些不确定地道，他突然想起自己隐约听说，慕家二小姐已经没了的。

    既然没了，那太子手里的人是谁？

    慕筠溪忍不住嘲讽地看了九皇子一眼，淡淡地道：“我那可怜的二妹几个月前就溺水而亡了，太子殿下肯定是被骗了。注意不要伤到太子性命便是，那骗子不需理会。”

    九皇子被她那一眼看得恼羞成怒，冷笑道：“真不愧是夫妻，一样的冷血又虚伪。”

    “不及九弟。”慕筠溪朝他淡淡一笑。论起关系，自己这个冒牌并且有着深仇大恨的姐姐，可及不上他这个同床共枕的情人亲近呢。

    九皇子没想到自己和慕筠竹之间的事情早就被慕筠溪知道了，此时听出她话外之音，不由面皮紫胀，半晌说不出话来。

    鼎元帝环视了一圈殿内的三个儿子，又回想了一番剩下的几个，微微叹了口气道：“事情已然尘埃落定，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今日朕便册立秦王宗政博延为太子，暂理朝事，半月后正式登基。”

    “父皇。”宗政博延完全没想到鼎元帝会在这个时候宣布这样的旨意，竟完全是决定退位的意思，他忙跪下道：“儿臣惶恐，儿臣年纪尚轻，恐不能承担社稷之重，还请父皇……”

    “不必再说了。”鼎元帝打断他的话，道：“朕只是退位，又不是死了，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大可以来找朕询问。朕如今的身体状况你也看到了，难道你还想让朕拖着这样的身体继续操劳？”

    他看着宗政博延，一副你要是敢说是，就是不孝子的模样。

    “儿臣遵旨。”

    宗政博延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九皇子和十一皇子都有些不可置信。这种情况五哥不是该再三推辞，然后父皇再三不准，最后五哥才勉强接受吗？答应的这么快，真的好吗？

    两人忍不住用眼角偷偷观察鼎元帝的神色，当然，两人的想法并不相同。十一皇子是真心为宗政博延担心，害怕鼎元帝湖突然翻脸。

    而九皇子却是盼着鼎元帝不高兴，最好改变主意把皇位传给自己。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可能性非常小。

    连鼎元帝也忍不住哽了一下，虽然他是真心想把皇位传给宗政博延的，但好歹多推辞两下啊。

    只有慕筠溪对此毫不意外，宗政博延的性格本就如此，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既然确定了鼎元帝的想法，在他看来，再去推辞那纯属是虚伪又多余的行为。

    梓君侯那边的行动也非常迅速，太子很快就被压了过来，同时被带来的还有慕筠竹。

    慕筠溪挑了挑眉，这女人居然还活着，真是命大啊。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

    太子一进殿门，就立刻跪倒在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不停地向鼎元帝忏悔，“父皇，儿臣错了，儿臣之前也不知怎么了，竟是被猪油蒙了心，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儿臣错了啊，儿臣实不该相信那帮子挑拨离间的小人啊。”

    鼎元帝都要被他气笑了，听他一句句自己错了，话里话外却是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那些谋士身上。

    他对这个儿子是真的完全失望了，老大虽然也做出了同样的事情，但好歹比太子有担当。做了就是做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坦言承认，不过是成王败寇。如果太子能像老大那般有些骨气，他至少还能安慰些。

    可惜……

    鼎元帝忍不住叹了口气，或许真的是自己的教导出了问题，其他皇子没有他护着，一个个长得也很出色，反而被他捧在手心里的这个长成了最让他失望的模样。

    “带下去吧，太子永禁宗人府，太子府中其余众人贬为庶人。”他疲惫地挥了挥唯一能动的手。